從《別睡，這裡有蛇！》看貝佐斯的太空計劃：宇宙真的是為人類保留的淨土嗎？

亞馬遜（Amazon）創辦人貝佐斯（Jeff Bezos）預計7月卸下執行長職務，而太空旅行公司「藍色起源」正是他的新計畫。他將和弟弟搭乘火箭展開一趟次軌道太空飛行，並選在阿波羅11號登月的52週年紀念日。同樣有太空夢的特斯拉創辦人馬斯克（Elon Musk），其航天公司SpaceX正在架設海上發射降落平台，終極目標是開發出可將人類帶往火星的火箭飛船。

顯見財富的高度無法滿足他們，飛行的高度、拓展未知版圖才是下一片新藍海。

日新月異的科技發展，反倒讓我想起《別睡，這裡有蛇！》中皮拉哈人的生活。這本書濃縮了語言學家丹尼爾．艾弗列特在巴西亞馬遜部落的三十年生活，最初到達的目的是為了傳教，他必須將聖經翻譯成其語言，來解救這群貧困、原始、男女關係混亂、天天喝酒的少數民族。但最後被拯救的是作者本人。他放棄了信仰，重新檢視賴以而活的真理，也開始思索：我們擁有憂慮的文化是否較原始，而沒有這些憂慮的文化反而是先進呢？

語言能探究文化，皮拉哈人不說兒語，他們把兒童也當成社會成員、沒有年齡偏見。小孩可以玩刀、抽菸草，那都是他們自己的選擇。但作者說，他從未見過這裡的青年悶悶不樂、離經叛道，他們極具生產力、奉守社會習俗。

而作者也曾用盡全力搶救一個剛出生但母親死亡、沒有母乳喝的嬰兒，但最後嬰兒卻反被皮拉哈人集體在夜裡殺害。因為他們堅信：她原先就瀕臨死亡、且沒有母親照護，努力餵養不過是延長她的不幸。這是他們遵循的自然法則，也是生存經驗累積的定律。

語言有時無法歸結文化，皮拉哈人的語言中沒有數字，但他們理解全部、少數等數量表述，他們沒有紅、黃等概念化的顏色字彙，但可以用：骯髒的血表示黑色；尚未成熟表示綠色。縱使作者花了八個月的時間教導他們算數，但最終連一數到十都無法學會。皮拉哈人對於外來文化，通常只抱持著好奇、擔心受騙，他們的認知已足夠完善生活，以善為名的付出都只是負擔。

皮拉哈人只篤信當下經驗。他們堅持實用主義、不渴望超驗的真理。因口傳和文化儀式沒有立足之地，導致缺乏歷史、創世故事和民間傳說，縱使十八世紀就有西方傳教士進入，並試圖改變他們的信仰，也只留下冥頑不靈的評價。為他們所信的神靈都必須親身、親眼見證，所以大多具有準確的名字和個性。誠然，皮拉哈人也成功抵禦讓他們的價值被制度符碼化的外來規範。

皮拉哈人之所以如此頑固，也是因為沒有動機改變。他們所接觸到的外人，都比他們更不滿意現狀、更煩躁，他們認為作者的到來，是因為這裡是水好、食物好、人好的地方。西方信奉的：用衝突和挑戰推進文明、顛覆體制的創意與個性，在其平衡的社會中，根本不被需要。他們不會想要尋找答案，因為他們早已有答案。

作者回顧他的三十年，認為在生命的本質、語言和思想上，都獲得珍貴而有價值的洞見。我們往往思考、知道的事情，皆有地方局限性，根據當地觀點而來的理論，都不該放諸四海皆準。我們習慣將自身的價值、機制及做事方式投射到其他社會中，但那只是以己度人、為自身利益而驅動。

所以作者也提出疑問：宇宙真的是為人類保留的淨土嗎？或生命僅是如蘇軾的《赤壁賦》所云「寄蜉蝣於天地，渺滄海之一粟」。

最後，書名「別睡，這裡有蛇！」是皮拉哈人互道晚安的問候話語，他們雖然以狩獵為生，人類與非人卻好似平等共生的，沒有佔領、不是養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