昇歌情事｜老派男人的台式情歌：〈路途〉

你心目中的情歌，該是什麼樣子呢？是甜言蜜語的溫柔，出奇不意的浪漫，還是哀怨深情的告白？我想，每個人的心中，都有不只一首銘記在心的情歌，甚至和你的伴侶之間，也有著一首共同約定的密語之歌。如果你現在單身，怕在孤獨的深夜裡，耳邊伴隨著的那首心痛之歌，或許比什麼甜蜜的曲調更加叫人記憶深刻吧。

陳昇最受歡迎的歌曲，毋庸置疑是那些所謂的「昇式情歌」，早期的專輯中有許多溫情深情的歌曲，深深打動了無數歌迷，那怕這麼多年過去了，陳昇早已變成白頭髮、戴老花眼鏡才能看歌譜的阿伯（笑），歌迷們仍是難以忘懷那些一唱再唱的情歌，成為許多人成長記憶中的經典。

那些情歌，例如〈風箏〉、〈不再讓你孤單〉、〈然而（你不會知道）〉......都是雋永而溫柔綿長的歌，從曲調到歌詞，無不打動世間男女們。這些歌曲，傳達出深情男子的告白，不論是掛念著遠方伊人，或是許下永恆的承諾，不僅具備了情歌的要素，也確實誠懇深切，難怪打動人心。

但我不禁想著，這些都是華語寫作、演唱的歌，難道就沒有台語的男子情歌嗎？台式的男人浪漫，會是如何的模樣呢？今天，我想介紹收錄在新寶島康樂隊《第狗集》裡的最後一首歌〈路途〉，堪稱老派男人的台式浪漫代表作：

這首歌是由陳昇與林佑丞共同掛名詞曲創作，陳昇、黃連煜與阿Von合唱。林佑丞並非音樂人，而是紀錄片《不老騎士─歐兜邁環島日記》的劇照攝影師，2012年在紀錄片拍攝過程中有感而發寫下部分的詞曲，隨後邀請陳昇演唱時，再由陳昇完成整首歌，作為這部紀錄片的片尾主題曲。

《不老騎士》以一群年長者騎機車的環島之旅為主題，除了路程沿途的點滴記錄，也觸及這些長輩的生命史，他們包含本省、外省，也來自不同的職業和背景，唯一共同的交集是熱愛生命與不服老的精神，用騎車環島的壯舉，展現他們的意志力與彼此患難與共的情感。這首〈路途〉，便是以這個故事為背景，寫下動人的生命樂章。

相較於年輕男女的愛情世界，屬於長輩的感情又該如何表現呢？〈路途〉裡描繪了很單純的畫面，那些路途中經過的風景，就好像漫長人生中所經歷的往事，喜怒哀樂都看淡了，只剩天邊高掛的月亮，安靜不語。「忘記了已經辛苦了一輩子，只想要看到明早的日頭赤炎炎」，能夠見到每一個早晨的朝陽，就是知足而幸福的滋味。

副歌反覆地唱著「OH~風雨我不怕，路難走也要得走，日頭要落山，有你來作伴。」訴說著年長的伴侶相互陪伴、相互扶持，一起走過人生的風風雨雨，縱使人生即將落幕，那些辛苦也都值得。歌詞雖然簡單，但搭配著電影畫面裡那些長輩的故事，格外令人感動。

整首歌在最後一段，表現出另一番高潮，這一段是陳昇在原有歌詞上所新增的，也將這首歌的曲調與意境拉高到另一個層次。前面那些欲言又止的平淡情感，隨著紀錄片裡主角們進出醫院，或是說到自己感傷的故事，那些情緒張力彷彿在這一段裡得到宣洩，伴隨著激昂的嘶吼旋律，眼淚幾乎要奪眶而出。

「天邊的白雲啊，你不要笑我傻，她有在夢中跟我說，我所愛的人在前方。」歌曲和故事，在這段歌詞中收場，但一路醞釀的情緒，也在這裡得到延續。紀錄片是勵志的，但這些年長者的未來卻並不開闊，他們想的或許不是遙遠的夢想，而是過往青春歲月的悲與喜，以及一路陪伴走過來的老伴，甚至老伴已先一步離開，老人仍將妻子的照片放在機車前，彷彿帶著她一路前進。那句「我所愛的人在前方」，乍看之下是一種普通的前進動力，卻也不無暗示著生命盡頭的悲傷，不過，因為心愛的伊人在那頭，「前方」就不再令人害怕。

這是什麼樣的浪漫呢？年輕的你我恐怕難以切實想像，但，因為紀錄片的拍攝，我們不再無法體會，甚至能夠感受到歌中時而淡泊，時而濃烈的情感張力，誰敢說年長者無愛情呢？〈路途〉裡的故事，可以獨立於紀錄片之外，作為單純、含蓄但刻骨銘心的情感表現，這首歌，其實也是屬於每一個世代的老派男人，深情款款的情歌。

如果你身邊，剛好有一位她（或他），可以彼此陪伴，一起出發去旅行，去看這個寬闊的世界，還能彼此分享，就唱這首歌給她（他）聽吧，用真誠的心去感謝彼此，感謝一路的相伴，那麼人生的路途再長，也將無所畏懼。因為有你的陪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