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七月剛跨出腳步的時候回到了南方。
太久沒回家,許多擺設對於一向記憶力不好的我來說,都像是新的。
水龍頭因為前陣子的停水,裝了濾水器,說可以過濾地下水;浴室的洗手槽的開關更緊了,像是鏽住了;陽台一盆種了許多年的爆竹花開了,卻陌生的好像第一次盛開......
好陌生,但卻也好熟悉。
我翻著櫥櫃的雜物,突然想起,也已經三個月沒有回家的爸爸。
小時候有次他回家,翻找著冰箱的瓶瓶罐罐,遍尋不著,被媽媽揶揄地說,像新進門的媳婦一樣。
我好像懂了當時的爸爸的心情,一點點。
在花蓮時曾經有段時間非常想念高雄,寫了訊息給大學時期的老師,老師很快地回覆:在西子灣時想著七星潭的海,在七星潭時想著西子灣的海,這樣也是件美好的事啊。
剛收到訊息的時候,覺得怎麼會美好?這不就是貪心嗎,兩邊都想要,什麼都不想放棄。
正如在生活裡,每當有工作機會向我湧來,我的第一直覺總是答應。先答應了,就有了機會,就能收到回饋(不論是實質的或是僅僅口頭上的一句稱讚)
但收到了回饋、讚美,對我來說有什麼用?我到現在還沒有答案,我只知道不答應、不去努力地抓住某些可能,未來就遇不到了。
我從不相信我可以讓自己擁有真正美好的生活。
別人給的機會都是一種賜予,因為是別人給的,所以不能拒絕。因為自己沒辦法主動地找到機會,所以別人給的時候要趕快把握......諸如此類的想法,從來沒有停止過。
大抵已經成為某種病態的行為,像柳宗元寓言中所言的蝜蝂蟲,貪婪且愚,什麼都盡想搬到自己的背上,壓垮了自己還不自知。但蝜蝂蟲難道不知道這個道理嗎?我相信他也是知道的,只是無力改變。
無力才是最大的苦痛。對於生活無力,對於自己的貪婪無力,不知道自己為什麼總是存著一股,想不斷藉由工作份量來讓自己更有價值的想法。我記得跟俞萱談話時,她說,要學會接受自己現在的狀態。但現在的自己這麼醜陋,我怎麼有辦法接受下去?
我只想趕緊殺死這個醜陋的自己。所以我背上更多彩色的石頭,試圖讓自己看起來好看、堅固。往前走一小段路,假裝自己很穩妥,轉過最後一個路口之後,被一台無心的腳踏車輾過。還沒死,繼續拖著殘喘的軀殼,重複背上石頭......
看著一片海的時候,心中卻想著另一片海,
老師的本意是讓我安心,想讓我明白,不論身處哪裡,心中有海,都能有屬於自己的一片寧靜。
我也想啊,我多麼想成為在波浪起伏中還能靜定的堤岸,留住所有想落水的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