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時候,在課堂上看著學生,同時也看見以往的自己。然後,才會赫然驚覺,原來自己一直以來是懷著多麼大的傲慢在生活、在思考。
我一向秉持著不太主動沒收學生手機的原則(或是上課中偷看小說也一樣)。畢竟認真與否全然是自己的決定,更是學生當下狀態的反應,沒收能不能換來專注?沒有人敢肯定。
一開始教書的時候也有沒收過一段時間,但到後來越來越疲倦,到了新的學校之後,學生自主性更高,若沒有太過誇張,我就會當作課堂的一個小插曲,默默地讓他流逝。
每次只要看見學生分心、把手機藏在抽屜或鉛筆盒裡,就會不禁想到高中時的我也是這樣--仗著對於文字的敏感度,仗著自己讀也能學會,國文課往往是我較為鬆懈的時候,睡著、分心、偷看小說,都是常有的事。高中生的傲慢,小小的,造成不了什麼樣的殺傷效果,但卻能讓自己成為同儕眼中那個「不用特別努力也能考好」的某一科的擅長者。
這樣的虛名對當時的我來說,非常重要。
同時傲慢的我也追逐著與考試不同的目標,也就是創作。國中時作文時常被老師當作範文朗讀,也忘記是出於什麼樣的原因,我開始寫詩,寫一些制式化,用了許多排比堆疊成的詩。我至今都還記得我的第一首被刊登在校刊上的詩叫做「四季有感」,當初收到校刊,表面上一副冷靜的樣子翻開目錄,發現自己的詩在上面,但僅僅是佳作,還要裝模作樣的小小聲說:評審還是不會喜歡我這類型的詩。與此同時,心中卻依然雀躍,覺得自己除了考試作文之外,多了一個別人沒有的專長,叫做「創作」。
故作姿態、強說愁,同時藏著傲慢的心,我寫作的開端就是從這裡開始。從一本名為和朋友的交換日記,但其實只是單方面在抒發心情的筆記本開始;從其實只是喜歡上班上的一個男生,卻又要刻意地,把自己的心思藏起來,再假裝不小心的偷偷被他看見。想到這裡,如果現在的我遇到幼時的我,肯定會在心裡把她歸類為:具有想像力的做作小孩。
不願意跟別人一樣,卻又希望別人能在某種程度上理解自己。有些時候,已經長大的我,仍然會受這樣的心境所困。出於傲慢,不能忍受肉眼可見的失敗存在,不能容忍寫下的文章連自己的無法喜歡,同時也不能容忍學生在課堂上的分心、話語、一丁點的不認同。因為傲慢,所以無法輕易地坦承,其實很多時候是恐懼、是害怕,是不知道如何是好的尷尬,同時也是害怕被身邊夥伴丟下的寂寞。
也因為傲慢,所以我在三年前,初到花蓮,剛開始被震撼、被移動時,我選擇逃向穩定的教書工作。然後從此以後,我的失敗都有了最好的藉口,因為我在上班、因為我在教書。
但我知道,因為我害怕,我才會去教書。我逃避這件事逃避了三年。如今也到了要面對的時候了。
修爾塔克面對強大的魔族而害怕時,芙莉蓮回過頭這麼說:「難道因為對手很強就不戰鬥了?」
答案顯而易見,更何況我沒有要戰鬥,我只是需要調整呼吸,切換說話方式,聲帶跟文字的切換,如此而已。
Ps.每次想起國高中的自己,都覺得對老師實在非常愧疚QQ 這或許也是一種現世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