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變故
閱讀時間約 8 分鐘
☆我是一個代理老師but我好愛我的學生/我好討厭考教甄☆
***
這件事其實一直是我生命當中，重大的人生打擊…差點把我的人生推翻
甚至到今天回頭看，也還是覺得驚心動魄…好奇自己當時是怎麼走出來的？
然後才發現這件事對後來當老師的我，原來是利大於弊的…謝謝老爸！
***
大一、大二如花般的年紀，自然開得比誰都燦爛…
爸還鼓勵我不要常回家，偶爾回家就好…放假了就在台北玩，熟悉環境
因為我幾乎每天都打電話回家，再加週末一定回家(週五傍晚上完課就坐火車回家了
所以爸才會這樣對我說…可天真如我…還真的以為這美好日子會繼續下去…
直到爸在四月的時候，發現身上的癌細胞復發…然後…我們想了很多方法…
(當然，那時候，完完全全沒有身心靈的概念…走的都是傳統西醫的說法)
高二那年，爸是採取手術的方式治療的…這次我們以為也可以…
但照完超音波，醫生評估的方式是不適合動手術…因為癌細胞已經蔓延到腹腔
萬一開刀的話，可能會引起大出血…有可能會死在手術檯上…醫生也不願冒險
我們當然不死心…後來又去求神拜佛，尋找民間偏方…甚至遠到嘉義去…
說什麼要消前世的業障等等之類的話…讓人更心生恐懼…
(我想著我爸明明是一個這麼好的人，講什麼前世業障…聽了就火)
然後不停地拜拜、跪拜，接著不停地燒金錢等等…就為了能續命…
後來又去中壢的某某中醫診所…醫生說爸爸已經接受西醫的手術了
不保證可以把他救活…所以有點不想開藥方…斷然拒絕我爸的就診…
然後我爸差點跪下來求醫生…醫生才勉為其難地開出中藥單…
讓我媽他們去抓中藥材，熬給我爸喝…據說一帖藥700元，一天要喝3帖…
(上述這一段單純是聽我姐他們後來轉述的…但我覺得那中醫師擺明就是混蛋…
(沒把握就說沒把握…牽扯什麼動了西醫手術這種話來刁難求診的病人…
(要知道醫者父母心，講這種話只代表他是自大跟傲慢的…哪來什麼仁心醫術…
光是一天就要花2100元的藥費，也幾乎把我家原本小康的經濟給整個拖垮了…
因為我爸媽他們根本沒有保險的觀念，更沒有多餘買保險的錢…
每個月光是賺給四個小孩+二個大人花用的學費、生活費都只能說剛剛好打平…
哪來的閒錢買保險？於是媽那時候是有向農會借錢的…而這也是我後來才知道的…
大二時的我，真的太天真了…每週才回家一次的我，並不切確知道家裡的真實狀況
因為他們也幾乎從來沒跟我透露經濟上有問題，或是爸的病情其實已經病入膏肓了
天真如我，那年四月放春假時，很幸運地陪著爸度過一段住院日子…印象中是七天…
在中國醫藥學院的大慶院區…陪爸住院，等結果…看主治醫生如何評估…
小日子很幸福…一早就到對面去吃早餐…買報紙陪爸看…
然後閒聊說他好了要回家把田給整修一番，他還想做什麼事之類…
但我沒料到那是最後一次的閒聊了…那時候感覺是這麼輕鬆、這麼有希望的對話…
而新來的實習醫生注射技巧之差，把我爸的手臂都打成青一塊、紫一塊…
我覺得他馬的超級不爽，但那時候還不懂得表達心中的抓狂跟怒氣…
抬頭卻看到爸的笑容，是那樣子的包容、寬厚…所以我後來也就不跟那傢伙計較了…
(但其實是應該計較的…因為真的很心疼我爸…每個人都該早點學會表達跟身心靈的…
***
爸後來是在那一年的六月多往生…在我們都還來不及有心理準備的情況下…
但其實爸早已病重…只是他很堅強…而我們小孩子又是第一次遇到這種事情…
我們不願意也不想承認爸的病早已藥石罔效…不願意接受「死」這件話題、這件事…
還記得爸那時候在醫院裡，已經插管病重，沒辦法說話了…但他仍不放棄最後的表達
他示意要寫點東西…我們於是拿來了紙跟筆…等著爸要跟我們表達什麼事…
他揮手把我們四個小孩都叫到身邊…
只見他在紙上畫了一個大大的圓圈…然後指著我們四個小孩…讓我們都在圓裡面…
我當時的反應，跟現在寫出來的心情是一樣的…心疼不捨…
(但我現在寫出來的時候，只有不停地落淚…想到還是很不捨、很對不起爸…
我知道爸是要叫我們小孩子們要團結…要同心…不要讓媽媽擔心…
但那時候的我，真是幼稚啊…
我一覺察到爸是在跟我們交代最後的遺言…我反而馬上跟爸說…
「爸爸，不會的！你一定會好起來！我們會乖、會聽話。我相信你一定會好起來的」
當時說著這種誰都不相信的話…是不是極其天真呢？
實在是要聽爸再多表達一點什麼啊/實在是要跟爸說：「謝謝，你放心吧…」
但我們就這樣結束那最後一次的溝通…接著晚上就因為差點來不及…
所以打了強心針，坐上救護車…一路護送僅存一絲氣息的爸，回家！
***
是在幫爸換衣服的時候，我才真的醒悟：爸是真的要離開我們了…
我幫忙把爸最後的衣服什麼的換好，看著對面的哥斗大的眼淚垂直掉落…
我們沒有再多說什麼…只知道要好好送爸這最後一程…
拔掉呼吸器後，擦掉穢物、噴出來的血跡等等…換掉髒衣服…
以最快的速度，幫爸整理好服裝儀容，整理西裝、穿上皮鞋…一切都就緒…
看著爸緩緩地、緩緩地吐出他人生中的最後一口氣…
這世界彷彿停了…是的…爸走了…
我竟然到那時候，才有「爸真的要往生了」的實感…但一切又是感覺如此地不真實…
真希望是在一場夢中…夢醒了爸會活過來…可是…可是…
我那時在爸的耳邊，輕輕地跟他說：「 我一定會照顧好媽，爸你放心地走！」
我不要爸有任何掛礙，我希望他好好地走…就像他平日那般瀟灑自若一樣…
我希望他離開了飽受病痛所折磨的肉體，至少靈魂是快樂、輕鬆的…
我們在三天內就完成了爸的後事…我相信是因為爸很會算…所以不想麻煩我們太多
我在那三天幾乎很少哭…因為只想著要好好送爸…但後來的日子，才是真難熬…
我依舊去學校完成學分，學期快結束了…要放暑假了…先完成這學期再說。
每週只要回到家…我都彷彿有失憶症一般…我老是忘了爸已經往生了…
每每看到爸買的，曾載著我們全家出遊，他最愛的紅色廂型車還停在門口…
總是直奔到門口，喊著「爸，幫我開門。」
話一說出口，才驀然一想起：對喔，爸已經往生了…裡面只剩媽了…
那半年，就像是在夢境一般…我的月事也停了半年之久…因為我幾乎不哭的
也許是我還不懂得把那強烈的悲傷情緒做表達…我只有很偶然很偶然才會哭一下子
但不能哭太久…因為怕被別人看到、也怕媽傷心…因為那陣子媽哭得比我慘多了…
我偶爾會陪她一起哭，但大部份時候，是陪著她但告訴自己不可以哭…
我很感謝我高中時那最好的朋友，遠從台中來台北的宿舍來看我…
她一看到我，二話不說就直接抱緊我…輕柔地拍著我的肩膀…
而我的淚就這樣不爭氣地一直流、一直流…(就像現在一樣)…彷彿被安慰了…釋放了…
大概過了半年…我才懂得哭出來…用淚不斷地把喪父的悲傷給洗滌…不斷不斷地洗…
直到累了…才稍稍做個休息…但當然也是不能被人所看到的…怕被笑
(21年後的現在，剛剛我寫這一段的時候，依然哭得跟個傻子一樣…
(原來我還有這麼多的悲傷能量沒完全釋放…我今天才突然了解…
(難怪身體老動不動就在痛來痛去= =
***
因為爸的關係…我開始修課選了外系的課「死亡教育」
我開始去探索何謂死亡？何謂人生？接觸了更多更深的教派…
但始終沒辦法說服我…我踏上了尋找的旅程…從各個宗教、門派…但始終不得其解
我也從那時候對各個宗教存疑…我相信有神，但不再愚痴地跪拜…
我內心滿滿的疑問：
「爸去了哪裡？爸開不開心？爸那麼好的一個人，為什麼會那麼早往生？…」
我充滿好奇，但暫時找不到答案…不過…我想我慢慢地總會找到答案的…
只是那時候要升大三了，學費是一個問題…
把那時候整天哭泣、消極的媽放在家裡，也會讓我掛心…
我思索著是否要休學待在家裡，陪媽度過這段時期？
又或者是休學去打工，幫忙支撐這個家的經濟？因為弟弟也要上大學了…
總之我滿腦子都是休學…根本無心於課業…我不再覺得當老師有什麼必要
但媽堅持讓我完成後面二年的學業，她說學費她會想辦法…
哥哥跟姐姐都有幫忙賺錢，她自己也可以再去工廠加減賺…
弟弟也很貼心…選了離家裡最近的大學就讀…雖然是私立的，學費較昂貴…
要不然他其實可以讀國立屏科大的…只是真的離家太遠了…他也會不放心媽…
哥哥在外地求學邊打工賺錢，姐已經出社會一年，通車上班也還算順利…
媽叫我一個人在台北別多想、別擔心她…只要順利大學畢業就好！
我其實掙扎了一陣子，因為我也不願意造成家裡人的困擾
但媽說了算！
所以我一方面在找尋生命這個答案的同時，一方面也想順利畢業
等回到家鄉實習再說…
to be continu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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