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暴雨磅礡,擊地濺起的水霧驟降了溫度, 批蓋上一層冰冷的濕霧。
老舊的公車亭,我與她各坐長凳一方,靜謐無語 。
她在我小睡時出現的?與我一同是躲雨的人?不見她的雨具及行李,像是憑空出現般,更像是原已在此未曾離開過。
等待雨歇,百般聊賴,試著與她交流卻怎麼也無法打破這唯獨雨聲幽靜的氛圍。
她一襲無袖及膝的連身白裙,肌膚白皙不存血色,未著鞋的雙腳暴露在外任憑雨水潑濺,毫不遮擋,像是一點一點洗去她的存在。她低垂著頭,長髮如瀑掩蓋面容,看不清沉默不語的她是否入眠,或若有所思,抑或只是單純的沉默,無法介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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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爬山的好日子,爬山與否取決於我的心情,而非是天氣或其他外在因素,今天正適合爬山,我這麼預感。
說是爬山到不如說是散步散心,正因獨自生活才能如此不受限,毫無顧慮。
一如往常輕裝上路,我習慣選擇人煙稀少的小徑,自己一人無人陪同,沒有任何拘束的自己的時間才能完完全全放鬆身心,隨心所向,也因如此每次的路徑也大不相同。
對爬山也不是情於獨鍾,只是能暫時逃離社會文明,不過是短暫的逃避,對!這是暫時的讓自己歇息,跳脫出巨大的社會洪流,就像青蛙適時地生活在水與陸地,以此比喻貌似不恰當,該說是…...彈塗魚!
沒錯是這種曖昧不明的生物,像是進化不全,抑或是放棄演化半途而廢的半吊子,必須依賴著水,即便離開水在泥濘上彈跳著,最終仍是要回歸水裡,如出一轍,最終仍要跳回現實社會中。
雨突如驟降,雖然如此,卻一點也不影響今天爬山的好心情,山中多變的氣候是散心時額外增添的樂趣。
冒雨往回步至途中經過的老舊公車亭,看似多年未修繕的公車亭,一旁的時刻表已模糊不清,辨別不出個所以然,這路段非是新闢的大道,交通幹線也早已以新道路為主,未曾聽過有此路境,估計是廢棄多年的小道,這公車亭也早停用才是。
如今僅剩我一人在老舊公車亭避雨。
雨勢未有減弱的跡象,我坐在長凳上倚著斑駁的梁柱,等雨停的同時伴隨雨聲悄然入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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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未停歇,沉默也維持了好一陣子。是鄰近住民?神靈妖精?魍魎鬼魅?這場奪去時間感的暴雨朦朧了我對她的認知,加深了我對她的困惑。
我......出的去嗎?
像畫一般,不管是這場雨、山景、或是她,皆是一開始就存在了吧!
唯獨我貿然闖入,出的去嗎?......我,並不感到恐懼,僅是潑濺的雨加重了粘膩的不適感。
幾次想開口提問卻深怕一提及她便淡然消逝,消失於雨霧之中,這種感覺油然而起。
因為......她非是世上應存之物啊!抑或我這外來者。
山路的一方,兩盞幽幽橘黃燈火如鬼火牽引而來,龐大的軀體漸漸淡出雨霧。
是輛公車,一輛看不出年代型號未曾見過的老舊公車緩緩駛進,停靠在與它相稱的破舊公車亭旁,車門發出吱呀吱呀的聲響艱辛地開啟,車裡車外一樣霧濛濛視不清,只辨得灰暗的輪廓,說不出乘客有多少,可確定的是車上的一切猶如死物,毫無生氣,駕駛亦同。
不發一語,靜待著......,彷似在等著我。
受牽引的我未做多想,緩緩起身。一切都迷濛,山中、車內、思考,所有皆鋪上一層濃稠厚重的灰白。一股小小的拉扯將我的意識帶回,慘淡白皙的手輕輕曳住我的衣角,她的頭微微上揚,長髮依舊掩住面容,看不見她此刻的神情,老舊的公車在我回過神後已駛離 ,越來越遠,越來越淡薄,隱匿於雨霧之中。
一陣風起,吹不散眼前的雨與霧,卻輕輕撩起她如瀑的長髮。
啊!她在笑呢,長髮底下的她的表情,輕輕地,無聲地,微笑。
離不開了,與她在破舊的公車亭等待未停歇的雨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