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三創作中⋯短篇小說（親身經歷1）

「媽媽，隔壁在幹嘛？」

媽媽頭也不回，切著菜說：「好像有人來看房子。」

那棟鬼屋？！

「不可能吧！那房子在我還小的時候不是就沒人住了，誰要買呀？」

從我有記憶以來那棟房子一直空著。因為久未人居，街坊鄰居都將雜物放置在一樓大廳。僅限於一樓大廳，更深入也沒有人進去了。

「那房子還是有屋主的，不過在你出生前屋主早就搬到外地，再也沒有回來過，這次是因為要賣房子所以才回來，好像是急需要錢吧。」

「賣不出去的啦！誰會買這麼恐怖的房子。」我篤信。

「嗯。」媽媽隨口搭理繼續準備晚餐。

我坐在樓梯上看著媽媽煮飯時的背影，迅速、俐落。不再多想隔壁的事。

畢竟沒有人會買的，絕對！

何以我如此肯定…

小時候，我和大哥、二哥同睡一間房間，房間位在三樓的樓梯旁，相鄰爸爸媽媽的房間。在我高中、大學住宿前，晚上都是在家裡睡覺。

而這件事在我幼稚園、國小時的記憶中特別鮮明。有時一連好幾晚、有時數隔多日，甚至數個月才會發生。出現的時間都在深夜寂靜之時。

眾人熟睡的午夜我也睡得死沉沉的。我自認為是非常不容易被吵醒的，不論外頭在道路施工、或是鞭炮聲不斷的節日慶典，甚至是九二一大地震我都未曾被吵醒，都可以有個好眠。

這樣的我卻因為半夜發出的細微聲響而驚醒。

答、答答、答答答答……，聲音像彈珠掉落在地，斷斷續續。

咕嚨、咕嚨……，又像東西在地上滾動，又或有重物挪動的沉重聲響。

不斷不斷、忽遠忽近、不斷不斷，清脆沉悶；一下像在高處發出，瞬即又至低處響起，勾起莫名恐慌，我嚇得一屁股坐了起來，衣服都被冷汗浸濕。

最初我以為是場惡夢。待我緩過了氣，心靜了下來，想躺回去繼續睡覺才發現聲音在我喘息平穩後越發清晰。

很細微，絕不是心理壓力所造成的幻聽。隱隱約約可以聽出聲音從隔壁房子穿透而來。

正如我先前所說，隔壁早就沒人居住了。

恐懼如洪水瞬間侵噬全身，但是再怎麼害怕仍是壓抑不住好奇心的作祟。

我帶著複雜的心情屏住呼吸，慢慢地將耳朵貼在牆上。

吱呀~吱呀~只剩這如木頭搖椅發出的詭異聲響在耳朵回盪，其他聲音都聽不到。

吱呀聲一來一往之際，同時輾壓著我的理智，當我快受不了想躲回棉被。

突然，萬籟俱寂，我感到納悶。許多的疑問、更多的不知所措，頓時爆發開來。

即便害怕，我仍想知道究竟怎麼回事，因此將整個耳朵貼在牆壁上，想聽出點端倪。

沒有半點聲響，連夜蟲鳴叫都沒有，靜的詭異。有的只是一旁比我還會睡的哥哥們的打呼聲。

緊繃已久的心終於有了舒緩的時刻。

就在我想將耳朵抽離牆壁時。

叩叩叩、叩叩叩……，敲牆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

說真的，當驚恐到一定程度時會呆若木雞，什麼也做不了、動不了。當下我嚇的瞪大雙眼張大嘴巴，卻也叫不出聲來。整個人瞬間如裸露著身體處在冰天雪地下。由內而外寒意逼人，一顆顆豆大般的冷汗由肌膚沁出。

叩叩叩……，敲牆聲音越來越小聲，像是無人回應，失落的不再動作。直到回歸平靜往常的夜晚。我還不敢輕舉妄動。

我試想一鼓作氣，衝到隔壁爸爸媽媽的房間睡在他們之間，尋求一點安全感。但是，我看了下靠走廊的小窗戶。外頭只有一片令人生畏的黑暗，再仔細一瞧，總覺得有道人影若有似無地融入其中，注視房裡的我。

膽小如鼠的我一步也不敢踏出房門，就怕有個萬一。

我只能捲曲在兩個哥哥之間將棉被整個包覆在身上，極盡全力地縮成球狀，就怕外頭那不知名的東西發現了我。

在這樣的狀態下過了許久，我也不甘疲憊地沉沉睡去。夢裡，一片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其中清晰可見一把木質老舊搖椅，不斷地前後晃動。

吱呀~吱呀~

這件事就如百年老樹一樣深植心中，根深蒂固。

自國高中課業不斷地加重，不得不將大部分的心思放在學校上，並不是如此做就可以淡忘內心的恐懼，它一直都在，不斷地默默醞釀著……

直到這次有人來看房子，才再度深掘出這段幼時記憶。

不過現在我大多數時間都住在學校宿舍，碰觸這充滿恐怖回憶的箱子的機會已越來越少。

在別人看完房子後的兩個星期，我從學校回到家裡來。

一張板子上，大大的售字就掛在我家隔壁，不想看到也難。

「媽媽，隔壁還沒賣出去喔？」雖然早知道一定賣不出去，但還是想問。

「恩。」媽媽一邊吃著脆麵一邊看著卡通，含糊不清的回答。

「那些人怎麼沒買？」

光是那暗不透光陰森的房子誰敢買呀！但我還是想聽聽他們不買的理由。

媽媽放下手上的脆面，將嘴裡的也吞下了肚，順手拿起一旁的三合一咖啡，喝了一口緩緩道出。

來看房子的是帶著一位小男孩的年輕夫妻，當然還有屋主。

他們看完三層樓高的房子回到一樓大廳，那對夫妻看似滿意地和屋主商討著。

但是一旁的小男孩從一進房後就一直拉著他媽媽的裙擺，他媽媽以為他只是在撒嬌也就沒有加以理會，直到最後小男孩打斷了大人的談話。

「媽媽，媽媽，我有話要說。」媽媽彎下腰側耳聽著。

小男孩如說秘密般，將手附在媽媽耳旁，輕聲地說。

「媽媽，有一位老奶奶從我們進來後就一直看著我們，剛才上去樓上他也跟在我們後面耶。」

小男孩以為自己說的很小聲，殊不知，在這靜謐無聲的空間裡在場的每一位隨著他一字一句臉色逐漸鐵青。

小男孩的媽媽笑道：「小孩子亂說話，不要當真。」

說著這話的同時，這位媽媽也知道自己現在的笑容十分僵硬。

「我沒有亂說話，老奶奶現在就坐在前面，一直看我們啊！」小男孩手指向前方，不懂事地大聲說。

三人緩緩將頭轉向小男孩所指的方向。

只見一張搖椅坐落在前方門口，上頭空無一人。

氣氛頓時凝結，彷彿多看一秒那張搖椅就會吱呀吱呀地動起來。

小男孩的爸爸趕緊將他的嘴巴摀住，不再讓他多說。

「那房子……」屋主仍極力想賣出房子。

但是…

「這件事我們回去以後再討論，我會再打電話聯絡你，謝謝你帶我們參觀。」男孩的爸爸一氣呵成的說完，夫妻倆便逃也似地抱著男孩跑出房子。

當然賣屋這件事也就告吹了。

媽媽拿起咖啡又喝了一口。

我背脊已盜出一片冷汗，這麼可怕的事情就在我家隔壁！

我試著開玩笑說：「嚇死我了，這麼可怕喔！」

「對了！媽媽，他們看到的老奶奶以前住這裡喔？他是誰？」我提起膽子問，畢竟我也想知道事情的前因後果。

「我沒跟你說過嗎？以前隔壁住兩個人，母子相依為命，兒子在你出生前就搬走了，就是現在的屋主。那個媽媽在兒子搬走不久後，聽別人說是喝農藥自殺，也有人說是上吊死的，反正就是在家裡過世的，而且她兒子在她死後一次也沒有回來拜過，真夭壽。」

「媽媽，我們家隔壁這麼恐怖喔！你怎麼不早說。」這次我真的害怕了。

媽媽依然一派輕鬆地說：「我以為我說過了，不要想太多就好了。」

說完這些話後，媽媽再次拿起脆麵一邊看電視一邊吃了起來。

我也坐在一旁看著電視，想將全部注意力集中在電視上。但是幼時的記憶及隔壁的故事，或稱為事故，畫面一幕幕清晰地在腦中播放，全然不知當時電視上放映什麼節目。

過了幾年。

如今大學就快畢業了，重新想起這件事直叫我心裡的感受更為複雜。

原本只有單一色，恐懼色彩的調色盤，如今更添加了傷感、失落……等，許多難以言喻的情感，一陣攪亂後再也難以分捨，複雜難言。

偌大的房子，幽幽昏黃的燈光，照不清房內，一位老婦人坐在微弱燈光旁、一位母親獨自處在只有自己的屋子內，無聲。

唯有，老舊木製搖椅，吱呀吱呀前後搖晃……，像是在回憶、像是在等待，吱呀吱呀前後搖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