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昏昏沉沉的醒來,頭痛欲裂,感覺像是抱頭痛哭了三天三夜,
但這種事從他年少時護送母親回京養傷後就再也沒有過。
難道是喝醉了?
這可真難得。他自嘲著想。
他喝酒一向有度,喝到爛醉這可是頭一遭。
這是哪裡?
他想起自己本來在清音樓喝悶酒,想來這應該是清音樓裡的廂房。
不過這廂房倒是少見的冷清,與清音樓一貫的布置不同,從床廉到地墊皆是沉鬱的青綠,左右各一把竹椅孤零零地倚在牆頭,沒有任何裝飾,倒是中間的茶几,大概是這房裡最名貴的東西了,茶几腳柱上鑲嵌著貝母珠,半片指甲的大小,少說也有兩千。
他忍不住起身想靠近看得更清楚些。這型制的茶几不會只有鑲嵌四腳,几面應該也有些名堂。
一手持燭,一手扶著額走靠近,燭光燁燁,才照亮了茶几上面擺著一把琴。
這琴看起來十分眼熟。
桐木的琴面型制古樸,鑲嵌著冰種翡翠的琴徽卻更稱高貴,絲質琴弦光澤晶亮,顯然琴主人時時費心保養,他自知不懂琴卻也覺得這是一把好琴。
若說萬物有靈,這必然是一把充滿靈性的琴,彷彿能知人心,懂情誼。
倒也不必說的那麼玄,但凡被珍惜對待的物品,都會自有一股風采與光澤,這是他在通運時見過許多寶物後的心得。
「這把琴莫非就是夢蝶姑娘的鳴翠琴?」心中剛起疑惑,就馬上被外頭的聲音答覆了。
「夢蝶,你怎麼……」
「千公子尚未醒來。」
「就是醉了你也不該讓他進你房,如果被發現的話可就糟了!」
「清者自清。」
千世億以為是在說讓男子進花魁房壞了規矩,正想著推開門出去後,先道個謝之後遣人送上簪花冠首等禮答謝,邊想著邊將手放上門框時,卻又聽見急促的步履聲逼近。
「夢、夢蝶,他們闖進來了,攔也攔不住,你你你……」
「姊姊,沒事,咱們配合就行了。」
「夢蝶姑娘說的是,配合就行了,何必這麼緊張?」
「但大人所來為何?」
「我們大人有事找千世億那個小嫩皮,聽說他在你們這喝酒,剛剛在廳前廂房怎麼找都找不到人,但人總不會憑空消失,所以就來這看看了。」
「夢蝶姑娘不介意吧?」吏使順勢牽住了她細嫩的手,雖然因為彈琴長了薄繭,仍是溫涼如玉,冰清玉潔,「真是好一雙羊脂玉手啊!」。
夢蝶不惱也不慌,就著手被拉著的姿勢微微福了一禮,「大人的事就是大事,奴家自當配合。」
「嘿嘿嘿,夢蝶姑娘果然明理懂事。」
「那夢蝶姑娘的閨房,也能讓我們進去瞧一瞧吧?」
「當然可以。不過奴家得先稟告將軍一聲,畢竟要打擾將軍休息,擔心將軍惱怒牽連大人。」
「將軍?什麼將軍?」
「龍華將軍。」
吏使嚇得將手放開。
「龍、龍華將軍在裡面休息?那不必打擾他了。」
夢蝶福禮道,「大人要不到清音樓後園看看千公子的馬車在不在?」
吏使點點頭,壓低聲音道,「幫我在將軍面前多美言幾句哈。」
就帶人離開了。
在後頭聽聞一切的千世億忍不住笑容,今日他根本未搭車前來,還將他明面上的世敵搬來做面。
夢蝶姑娘大概並不似她表面上那樣的不問世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