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時已近。
碧冷泉坐在庭中,看著暗影中緩緩踏出的一人,他知道他不可能阻止的了將要發生的事,生死由天不由人。
但他仍將指尖按於琴弦上,看著人影走出過水廊。
「碧道長真是多禮了,還設席迎接吾,但可惜……」
「今夜之事,已是定局。」
在月光下,桃花緣邪媚的勾唇一笑,眼神卻格外的冷峻,
「汝這只是在白費氣力。」
「我知曉。」
碧冷泉昂然,見桃花緣腰間無劍,問道,「你的劍?」
「吾來替故友送行,帶劍就太失禮數了。」
應了心中所想,碧冷泉神傷,「果真如此,那日卦示龍姑娘的劫難,是龍少爺手中的藥……或者是毒?」
「是殷殷期盼的解脫之法。」
他搖頭,「可此事對龍姑娘終究太過殘忍……」
像是說給自己聽,「無論命數如何,既然龍姑娘還存有盼望,我便願竭力而行。」
指尖撥動琴弦,卻無聲,一道鋒勁射出,桃花緣大紅衣袖翻飛,右腕外側出現一道傷痕。
滴、滴、滴──
琴身被血滴敲擊而低鳴,碧冷泉的左手指尖正冒著血珠沿著琴弦流淌,琴弦割進指肉,但他仍壓緊琴弦,一刻不懈。
「汝拿自己的修為化鋒又有何用?傷吾五百,自損一千。」
「無妨。」他再接連撥出三弦,桃花緣閃身躍起,甩出了一枝柳葉。
碧冷泉卻不閃避,手腕一轉,再擊三弦
鋒刃削斷衣袖如桃花紛飛,柳葉卻直直擊中他的左肩讓他身子一傾,古琴摔下方席,他忍不住咳出了一口血。
「舊傷加新傷,汝真打算不要命了?」
他抿唇嚥下血,重新拾回琴擺好陣。
「昔日我不懂情,才不得悟。爾今我不懂情,亦不求悟。」
他抬眼直望,眼底澄清,「唯見不得她傷心傷神。」
「輪迴兩世,是我執願力,亦是我心得道。」
「我既已與龍姑娘約定,定要替她守著這裡,等她回來。」
桃花緣嘆息,再次上前。碧冷泉撥出琴鋒,接連撫面斷絲,卻不能阻止他迫近。
一個吐納之間,桃花緣已迫至面前,碧冷泉看向他,眼中無懼,映出了他抬起的手。
一掌拍下,琴碎弦崩。
「讓汝在此死了,吾難交代。」
碧冷泉跪地嘔出一口血,洗骨舊傷未癒,再加新傷,他已無以繼力。
「咳、咳、咳,我不能讓你進去……」
桃花緣忽然點了他的定身穴,「不用一刻鐘,一切都能了結。」
眼見他錯身而過,碧冷泉咬緊牙關卻不能挪動身體一絲一毫。
聽見身後門扉被推開,桃花緣的步履聲越來越遠。
這一切是不是終究不能被改變?
庭外忽然出現兩道身影急奔而來,正是龍陽欣與龍陽澄。
龍陽欣見他跪地不起,嘴角淌血,急奔而來想扶起他,碧冷泉卻說,「快去你父親那。」
龍陽欣醒悟,直奔父親房間,房內有一高大的人影,是桃花緣。
「桃花緣!」
她一掌打過去,桃花緣卻不閃也不避,直挨了一掌後伸手扶住她,
「別傷心太久。」
只聽聞這句話,她感覺全身的力氣都被抽乾了,雙腿無法使力,桃花緣扶著她到她父親床邊,就邁步離開。
她看著父親安詳地躺在床上,像是入眠,但已經不會動沒有呼吸。
細瘦的手還帶著餘溫,但都一點一滴的透膚而去。
桃花緣走到門口看著扶著門框已然脫力的龍陽澄,
「汝父親的委託,吾已完成。」
龍陽澄抿緊了唇點頭,在他接受父親的囑託向桃花緣下委託時,就已經知道會有這麼一天了。
只是這一天的來臨,卻仍叫人難以接受。
他顫顫巍巍地走進屋內,在龍陽欣身旁蹲下,看著父親。
碧冷泉就在門外守著,聽著房內的啜泣。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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