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條朝聖之路上,我有一種期待,期待到終點時,迎接最後一站聖潔或是超脫的感受。在前往Pamplona的路上,前一天已經多休息一天,然而身體反而因為那樣的休息,更難以啟動開始。前一天在Pension裡遇到一對西班牙夫妻,帶著一個十歲的男孩,他們告訴我們,他們十年前一起走完這條朝聖之路,夫妻當時約定,日後結婚生子,孩子長到十歲的時候要帶著孩子回來走這條路。西班牙的妻子聽完我和Doreen的經歷後,告訴我們,如果回到台灣,遇到台灣人也想去走朝聖之路的話,請對方不要從庇里牛斯山走,因為那一段是最困難的,而許多沒有經驗的人,往往在第一段路就受傷了,導致後面的朝聖之路都無法走完。她建議從Zubiri開始走。第二天,我和Doreen決定無論如何要走在一起,不要再走分散,我們很早就起床出發,走了一個多小時就被西班牙夫妻趕上,看來他們已經慣於走山路,他們起初想等我們,但是後來等不了我們,就和他們道別,走了幾個小時後,在一處岔路遇到他們,西班牙夫妻告訴我們今天天氣會較熱,如果我們按照標示走,會比較曬,他們指引我們走另外一條臨溪的路,會比較涼爽。沿路Doreen和我因為腳程不同,而有些爭執,我想休息,而Doreen擔心會來不及趕上我們想去的Albergue。在一路爭執中,我們終於抵達一間由德國教會在經營的Albergue,這間Albergue很整潔舒適,並且一晚只有17歐元,不過因為是專門提供給朝聖者的住宿,只能待一宿,如果要待超過一晚,除非有特殊狀況(例如生病或是腳受傷)並且出示證明,才能待第二晚以上。當晚和我們入住一間房的,是一對新婚夫妻,太太曾經走過朝聖之路,希望和先生一起走,但是先生腳受傷,因此每次只能座車到下一站的Albergue等太太。
第二天,我和Doreen因為太過疲累,決定當地找另外一間背包客棧住宿,放好行李後,我們帶著從背包客棧拿的地圖,以及前一天在德國Albergue拿到的朝聖之路的路線和山勢資料,在Pamolona的公園逛著,這時陽光正好,透過樹葉灑落在公園的地上及長椅上,我和Doreen坐在其中一張長椅上,迎面走來一個揹著大包包的年輕人,他兩頰泛紅,用手背拭著汗,一邊詢問我們:請問,您們會說英語嗎?我點點頭,他臉上露出開心的表情,告訴我他是朝聖者,想走到下一個城市,但是現在迷路了,我們於是把手上的地圖給他。他很高興的向我們道謝,便拿著地圖前往下一座城市。我和Doreen感到異常的快樂,彷彿之中,一路至今受到的幫助,那些感激和無法言說的感動,此刻在上帝的安排下,我們也成為某一位朝聖者路途中,給與協助的人。
Doreen似乎仍然被第一天受困山谷的經驗嚇到,她在Pamplona這座城市,想著是否要繼續前行。這座城市靠近機場,想要離開就可以趁現在。當Doreen告訴我她的想法時,我陷入低落,我知道Doreen如果決心要離開,我也無法留住她,畢竟我若是用人情壓力留下她,旅途上也不會愉快。當天下午我和Doreen討論著,把朝聖之路走完的意義。Doreen說,就算走完這條路,人生也不會有甚麼不同。我想了半晌,告訴她:就算走完之後人生不會不同,那也要我自己走過了,自己確認過才算數。Doreen點點頭,我們兩沉默了一陣子。我幾次開口想挽留Doreen,但是終究壓抑住了,隔天再睡夢中,凌晨時,Doreen收拾好她的行李,沒有特地叫醒我,我醒了,卻也沒起身和她道別,只在最後她開門離開時,回頭看她消失在背光的門中的背影。我躺在床上,有點想流淚,如果之前我走在深山裡會擔心自己太晚走到下一站,讓Doreen等太久。那麼,從Doreen離開Pamplona的這一刻開始,我往後走在深山裡將要擔心,走不到終點的我沒人會知道。我徹底的走上一個人的朝聖之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