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特殊行業
看完榮獲2009年奧斯卡金像獎最佳外語片的《送行者‧禮儀師的樂章》,觀影過程中,雖然笑聲不斷,但一次又一次的「納棺」,隨著感人的音樂,每每令觀眾流下淚水,直到燈亮走出戲院,沉重的主題使得方才一起開懷歡笑的觀眾們都為之沉默不語了。
《送行者‧禮儀師的樂章》是關於日本殯葬業「納棺師」的故事。原本在東京交響樂團擔任大提琴手的小林大悟(本木雅弘飾演),因樂團突然解散而放棄演奏家之路。失業的大悟只好和妻子美香(廣末涼子飾演,網頁設計師)回到故鄉山形縣,住在兩年前母親去世留下的房子。大悟在報上看到「旅途協助工作」的人事廣告,前往應徵,意外當場獲得錄用。詳問之下,方知此一工作是「納棺」,由於困於失業,加以社長(山崎努飾演)之半強迫半利誘,大悟心不甘情不願地「忍受」這份工作。
起初大悟十分恐懼排斥,還得應付親友的誤解、週遭的鄙夷,尤其是妻子美香的激烈反對,讓他興起辭職念頭。但在社長挽留之下,大悟還是留下來,獨自生活。後來,回娘家的妻子發現懷孕了,要求大悟換一個不令將來孩子抬不起頭來的工作,可是在親身經歷一場場送行儀式後,大悟漸漸瞭解到,禮儀師妝扮往生者「走上來生旅途」的重要意義,當妻子親眼看見丈夫工作時的專注投入與自信,她終於打開心結,衷心接納大悟的選擇。也因看盡死別的不捨與悲傷,大悟得知失去聯絡三十餘年的父親死訊,在同事百合子苦勸下,偕妻幫早年「拋妻棄子」的亡父收屍,於納棺過程中,大悟意外發現父親不為人知的思念兒子的親情,生前猶緊緊握住兒子相贈的小白石,於是前嫌冰釋,大悟也流下感動的淚水,對於悲歡人生有了最深一層的體悟。
(二)象徵意義豐富多元
無論是編導、演員、攝影、剪輯等方面,《送行者‧禮儀師的樂章》都可圈可點,尤其「久石讓」哀淒的大提琴配樂,與「死亡」的主題水乳交融,為此片取得商業暨藝術成就的不二功臣。雖然此片明顯美化了「死亡」的處理,頗有可議之處,然瑕不掩瑜。而此片最值得一提的是,「象徵意義」豐富多元,令人回味再三。
文學結構主義認為,象徵意義的產生,往往來自「區別」或「二元對立」,「對立」會逐漸發展成為龐大的對立模式,籠罩整個作品,並左右其意義,是為所謂的象徵語碼(Symbolic Code)。《送行者‧禮儀師的樂章》最明顯的對立象徵,即為「生與死」。生老病死,這就是人生;然人生卻又如謎,古今多少哲學家、文學家、藝術家莫不窮其一生,尋找人生的答案;《送行者‧禮儀師的樂章》透過一場場葬禮,讓觀眾面對人人無可逃避的死亡,原來,「死亡」也可以如此莊嚴、淒美,並不若想像中那麼恐怖。電影中,「鶴之湯」澡堂的老顧客,在殯儀館擔任大體火化工作的大叔,於火化「鶴之湯」老闆娘之前,告訴老闆娘的兒子「山下」,死並非真是死,人只是經過這一道門,去到另一個世界,所以彷如「守門人」的他總是跟死者說:「一路好走,來生再見!」是以,「死」乃另一種「生」的開始,此一理念應當可以幫助觀眾增加人生智慧。當然,編劇將主角取名「大悟」,且對禮儀師之工作由排斥轉為接受;以及妻子美香之懷孕,喜悅迎接新生,自是皆有其呼應主題之寓意吧!
(三)具心靈療效
又,片中關於親情的對立與和解,亦深具象徵意義。大悟痛恨開咖啡店的父親愛上店中的女服務生,離家出走,棄家庭而不顧,最後,年老的父親思念妻兒卻無顏返家,孤獨死於偏僻的小漁港,被通知前往處理後事的大悟,終於化解長久以來對父親的恨意,轉為親子之愛。妻子美香支持失業的丈夫返鄉,然獲知丈夫的工作內容則完全無法接受,與丈夫爆發激烈衝突,不讓丈夫碰觸自己的身體,嫌棄丈夫的手「髒死了」,直到美香見識了,禮儀師乃是為往生者安排「最美的送行」,這才欣然接受原本被認為「不正常」的職業。
再者,大悟的家鄉同窗「山下」,在市公所上班,對於母親堅持繼續經營老舊的「鶴之湯」澡堂不以為然,主張出售改建大樓,母子意見不合,關係十分緊張,形成衝突、對立,後來,母親工作時倒下猝死,治喪過程中,「山下」了解自己的不孝,經由殯儀館大叔的開示,在母親大體火化之際痛哭失聲,祈求亡母的原諒。
以上皆是親情形成對立,終而取得和解,蘊含象徵意義,對觀眾也有著催淚和心靈治療的效果。
(四)痛快又讓人深思
除了生死、親情的對立外,《送行者‧禮儀師的樂章》尚有「都市 ∕ 鄉下」、「正常 ∕ 不正常」、「美 ∕ 醜」、「男 ∕ 非男」、「植物 ∕ 動物」、「慎重 ∕ 草率」……等不同形式的對比,饒富象徵意義,值得細細去品味。
綜觀之,只要有過至親大去之體驗者,觀賞《送行者‧禮儀師的樂章》必定感受加倍深刻,泫然落淚乃是自然反應,因為電影院中太多人哭了,不哭反而變得「不正常」,所以毫不掩飾地邊看邊笑邊哭,絕對不會難為情,這的確是十分難得、痛快而又讓人深思的觀影經驗,手法高明的導演「瀧田洋二郎」,值得愛好電影者致上最崇高的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