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說話的時候也很自在

　　四年未見的大學同學來附近的城市工作了。因緣際會之下約了碰面，我先到了，我坐在餐廳望向門外，一邊期待一邊不安著，「四年了啊，這幾年她過得怎麼樣呢？待會又要聊些什麼比較好？」，滿溢而出的、近鄉情怯的心情。

　　預想的尷尬或困窘什麼都沒發生，反而一見如故。我們互吐著入社會的辛酸，從前當學生的單純以及各自還想去的未來，話題從現在回到過去，又從過去遙望未來，彼此笑著、聽著、觸動著，夜晚的風開始刺骨，但彼此生命的交會，讓我的底心深處溫暖起來。「原來有些事不用這麼費力解釋對方就能懂啊」，好久沒有這樣的感覺了，慶幸還可以有這樣的感覺。

　　小學、國中、高中、大學、研究所，每個階段都會失去一些關係，生活圈的轉換、太過遙遠的距離、以及毫無餘裕的忙碌，有太多太多原因讓我們在往各自生命方向奔去的途中，淡出對方的世界了。我曾為此感到相當失落，小時候天真地想著：「好朋友的話就要一輩子啊！」，可是好難呢，真的好難，我在變、環境在變、大家都在變，無關好壞，反而更像是再正常不過的人生，充滿著無可避免的告別。

　　於是後來的我愈來愈相信緣起緣滅，去相信這個說法，好讓自己可以安慰自己，因為緣起所以來了，因為緣滅所以消失了。只要能陪伴彼此走過一段路，一小時、五天、兩年、十年都好值得珍惜。她看著我的眼睛對我說：「我好像撿回了一個朋友。」我心裡震盪了一下，因為我也有一樣的心情。

有些朋友是這樣的，需要穿上某種形象或身分與之互動；而有些朋友，則是在我還沒有意識到的時候，就已經讓我成為了我自己。她是後者。媽媽在我還很小的時候曾跟我說：「有些人相處起來，就是即使不說話，也能很自在。」不知道為什麼我突然想起這句話，和這樣的感覺。六個小時，我們整整聊了六個小時，沒有人使用手機、沒有人焦慮不安，盡興之時我們感受生命共振，沉默之時我們感受內在流動。

好珍惜這樣的再次相遇。雖然說有些人走著走著就掉了，但誰說得準呢？也許走著走著又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