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宗盛【有歌之年演唱會】

更新於 2024/12/19發佈於 2021/12/20閱讀時間約 8 分鐘

時間：2021年12月19日(六)

地點：台北小巨蛋

睽違小巨蛋六年，又碰到疫情肆虐，李宗盛這場【有歌之年】演唱會終於回到台北了。「小李，來看你們了！」這是一場老友跟老友的聚會，已經六十有三的老李，說說唱唱笑談過去風花雪月，穿插一下現在人生感嘆，台下的我時不時摸摸自己額頭的皺紋和突起的肚腩，一路隨著老李的歌曲「越過山丘，雖然已白了頭，喋喋不休，時不我予的哀愁。」這一晚，我聽得時而微笑時而流淚地心神蕩漾，自從2007年張惠妹的【Star】演唱會、2012年史汀Sting【Back to Bass】演唱會，我已經很久沒讓自己放任那麼多的情緒在一場演唱會中，即便李宗盛之前的【理性與感性】、【既然青春留不住-還是做個大叔好】演唱會都沒有。

「就當他是個老朋友啊，也讓我心疼，也讓我牽掛」-演唱會定調為「和老友相聚」的概念，所以我不在乎李宗盛音準或舞美設計。演唱會一開始，就用VCR交代李宗盛的錄音帶時期，話說自己音樂生涯最開始的木吉他合唱團，到1983年第一個製作案鄭怡的【小雨來得正是時候】專輯第一首歌「結束」，歌名叫做「結束」，卻是一個最好的開始。流行音樂-尤其是滾石唱片看見了他，1985年進入滾石唱片製作部，17年的時光創作了無數的經典歌曲…

在這個李宗盛的「小李」時期，從三毛、鍾曉陽手中接過文學性的詞，李宗盛寫出了「飛」、「七點鐘」、「最愛」證明他的才華，我還記得他幫陳淑樺打造轉型的都會女子情歌路線，他和潘越雲遠赴美國錄了一張很了不起的【舊愛新歡】，他挖掘了黃韻玲、周華健、趙傳等一幫助理成為歌手，第一張專輯【生命中的精靈】唱出了認真對待自己的小李，真誠地寫下、唱出他對生活的感受…「你現在是怎樣的心情啊？是歡喜悲傷，還是一點點不知名的愁，如果是，請進來我的世界稍做停留，在這裡，有人陪你歡喜悲傷陪你愁。」他生活也許並不如意，還在奔波送著瓦斯，有點苦悶又可以自嘲地面對著人生挑戰，至於愛情和女人，他還在徬徨摸索。小李時期的歌曲，縱使那麼多年過去了，還是會不間斷地被打動的主要原因，因為唱的都是我們自己年少輕狂啊！

「各位朋友，呃，這面到這邊全部都唱完了。對於喜歡剛才這些音樂的人哪，十幾分鐘太短了（笑），不喜歡的又可能會嫌太長。可是這沒有辦法！我必須很忠實地記錄我過去一年多的生活、感情的經驗啊，這個，啊。嘖。所以，沒有辦法啦！請你換面！」

從小李到大哥，【有歌之年】演唱會安排了個節目「小李也有Hit Song」，挑選從1989年「夢醒時分」開始到2002年的「青春手卷」等一連串11首歌，這些歌都是當年的大熱歌曲，卻讓我時不時就讓眼眶擒淚，他的歌詞不管是自省檢視，情愛糾葛的細微，人性慾望的表徵…這些當年的暢銷金曲，造就許多天王天后，多年後再聽，讓人動容的不是當年的經典金句，而是鋪陳歌曲高潮的那些細微末節，「若想真明白，真要好幾年」…

李宗盛「大哥」時期最重要的三位女歌手，陳淑樺、林憶蓮、莫文蔚，大哥幫三位女歌手打造的剛好是三種不同的語句創作風格，也成為華語流行樂壇的經典作品。

「你說你愛了不該愛的人，你的心中滿是傷痕」

「生活的壓力和生命的尊嚴那一個重要」

「為了這次相聚，我連見面時的呼吸，都曾反覆練習」

「誰又在乎你的夢，誰說你的心思他會懂，誰為你感動」

「既然愛了就不後悔，再多的苦我也願意背」

「我們的愛若是錯誤，願你我沒有白白受苦」

「有人問我是與非，說是與非，可是誰又真的關心誰」

「只是，夜再黑，也能看見藏在角落的傷悲」

「將來若有人跟我爭，他答應不會默不作聲…他能不能，能不能？」

李宗盛的歌詞乍聽都沒有什麼難度，就像在說話一樣咩，但細細思量，卻又字字斟酌；他厲害在音樂上對於語句和曲韻的融合要求，讓他的歌有如說故事般帶出每個聽歌人心中的七情與六慾，不奇形百怪不故弄玄虛，就像柳永詞，凡有井水處每人都唱得，畢竟「青春」與「愛情」的主題每個人都經歷過，也都懂得李宗盛口語背後的情感。

被叫做「大哥」，意味著他要不斷地產出金曲，帶來可觀的商業利益，但人生哪能一路順風駛得萬年船？進入21世紀，步入人生下半場的老李，離開了滾石唱片，搬到了上海，年過半百的李宗盛，照演唱會他的說法「我一個字一個字寫歌的作法，跟時代已經有點格格不入」。這的確不再是李宗盛的年代！但這位老驥在2012年交出了「給自己的歌」，2013年「山丘」，到2018年「新寫的舊歌」，這三首被李宗盛形容成「50三部曲」，意味著李宗盛的創作又進化，來到了一個舉重若輕舉輕若重的階段。

圖片來自孤獨的狗

如果說日後要定位李宗盛對華語歌壇的成就，不只他前半生寫過那些了不得的作品，還要加上這三首他半百後的創作。

從小情小愛男人女人愛情生活的題材中提煉出對於人生的喟嘆，寫一輩子的歌，「給自己的歌」在全曲400個字的歌詞，高度濃縮著對於愛情的哲學智慧和人生感悟。原以為「給自己的歌」已經是高峰，「山丘」展現李宗盛這時的創作已經「越過山丘，才發現無人等候」從小李、大哥到老李，從少年懵懂、中年奔波到往事並不如煙，越過人生無數座山丘，即使歌壇後輩無人望其項頸，也不見歲月饒過誰。「這是一封從未寄出的和解信」我很佩服李宗盛願意將「新寫的舊歌」發表，「兩個男人，極有可能終其一生只是長得像而已。有幸運的成為知己，有不幸的只能是甲乙，若是你同意，天下父親多數都平凡得可以。」寫的是過世的父親，也是年紀漸長的自己，誠實地面對死亡與老去，嘗試著去和解…這三首歌讓李宗盛50歲前寫的歌都像在「練功」，此時的「老李」根本就是到了一個獨孤求敗的境界。

李宗盛「給自己的歌」試聽

李宗盛「山丘」試聽

李宗盛「新寫的舊歌」試聽

演唱會的安可曲落在「愛的代價」、「凡人歌」及「鬼迷心竅」，這時看演唱會的我，已經感動到後悔自己忘了帶衛生紙…「走吧！走吧！人總要學著自己長大」、「你我皆凡人，生在人世間」、「沒見過你的人不會明瞭」-這場【有歌之年】演唱會如李宗盛希望地有「和老友相聚」的感覺，我也跟著李宗盛的歌曲/歌聲，從1983年到2021年把自己的人生過程走了一遍，一起「終於敢放膽，嘻皮笑臉面對人生的難」我不記得上一次誰給的擁抱在什麼時候，但我記得今晚李宗盛和他的歌給了我一個很大很深的擁抱…「每個人心中都有一首XXX」這個句型或許已經用得氾濫了，但我還是想說「每個人心中都有一首李宗盛」。就像我之前文章說的：「如果你的人生，聽不懂李宗盛的歌，那是一種幸福；如果聽懂李宗盛的歌，那才是一種真正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