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過那些日子。二十七

　　月子坐足了四十天，方媽說身體養好了才能快點再懷孕，可是我心裡不想…有了陰影我真的害怕。

　　那段日子易怒愛哭，我知道心裡生病了，但也一直跟自己說不要被打倒，要好好調適身心，我還是有機會的。

　　等到回家看媽的時候，已經是一個多月後的事；媽的左眼還戴著眼罩，知道我要回家還硬是要進廚房。進門前我一直告訴自己不要表現出異樣，媽現在哭不得，我知道她一定會心疼我落淚，可是一進門看到媽，我就繃不住的瞬間紅眼；媽本來開心的走來卻見到我那扭曲的怪表情，看看身旁的方子沉默不語，還有這一個多月來我反常的表現，立即像是明白了什麼看了我的肚子…本該是大起來的現在卻平坦，她把我摟在懷裡，我們一起哭著。

　 「阿樂，媽媽嗄哩秀啦～秀啦～」還是這句魔法咒語，只是這次不管用了。

　　年輕時也有相同經驗，媽說這個真的強求不來，萬一真的生了不健全的孩子，那會更辛苦的…我知道這些都懂，但是要能釋懷是需要多久時間呢？

　　趁方子不在媽拉著我問：「他們家…有說什麼嗎？」我勉強微笑說：「沒有，他媽媽對我很好，還幫我做月子，沒說什麼。」從小到大媽都說不可說謊，我也一直遵守著，只是這次我選擇報喜不報憂…我該學著自己承擔這些的。

　　本來歡樂的見面卻因為寶寶的事情變得感傷，爸什麼也沒說只是一直跟方子喝著酒，我知道他也是期待孫子…

　　小妮子胖嘟嘟的，一逗就笑好可愛，妙妙問我要抱她嗎，我說好呀。伸出手的時候忍不住的顫抖，本來我也有這機會的……觸景傷情我時時都在強忍眼淚，「姐，別難過，一定會好起來的…小妮子也是你的女兒，你只要想她就來抱抱她吧！」妙妙是個貼心的女孩，我也希望如她所說的，一切會好起來的。

　　婚禮籌劃持續進行，只是我已沒什麼心思；方妹看我退出群組知道自己說錯話，後來也沒再找我。一些婚禮的事就她自己找她哥討論，我也就隨著他們配合，只是我說不想拍婚紗也不想蜜月了，因為氣色不好加上請了長假，工作還很多事情要處理，所以這些都暫緩吧。

　　在講到宴客桌數還有男方要給女方留幾桌的時候，方子一直莫名奇妙的問起簡女士的事情；剛開始我也不是很在意，只說了早就沒聯繫了不知在哪，但他又問了幾次，說記不記得是哪裡人幾歲了，還問當年簡弟有說他們住哪地區嗎？我越想越奇怪，為什麼突然說起他們了？

　　在我逼問之下他才說…打算結婚宴客當天找她來參加。我一聽就整個氣炸了，到底要多沒腦子才會想這樣搞事！！「你說找她來？那她要坐哪裡？主桌嗎？那我媽要坐哪？你覺得我爸這頓飯還吃的下嗎？你要怎麼跟你家人介紹她是誰！！」連珠炮的火力全開飆罵，把這陣子受的氣也加進來一起發作！

　　「我…我就是想給你個驚喜，想說這麼久沒見了，在婚禮重逢特別有意義吧！」他委屈的回我。浪漫是件好事，但太過浪漫就會變成不切實際；生活不是演電視劇，這種母女重逢大和解的戲碼不會發生的！

　　「驚喜，又是驚喜！你真是夠了！你以為這樣的安排，我們就會解開心結？開心的重溫家人情？你分明就是再給我找麻煩！如果要這樣，這個婚不如不要結了！！」我氣到什麼都顧不得的，該說不該說的都說了吧。

方子感到委屈，但他並不懂這年來我是如何走過來的，每每驚醒在夢到自己被生母遺棄的時候，是怎樣在媽的懷裡得到安心，並相信我不是不被接受的孩子…現在"她"對我來說已不重要，真的沒我不想再有牽扯了。

　　打消這個無聊的念頭，婚禮當然還是繼續辦去下，只是本來不知我身世的方家人，都知道了也傳開了；結婚前一週下去試妝的時候，方媽在一旁上髮捲，不知腦袋想什麼竟當著美髮師的面前問：「聽說你那個媽不會來了喔？（台語）」我裝聾不回應，「啊可惜本來想看細姨有多美…（台語）。」那說話的語氣和神情，真的氣到要暴斃了！想到今後要與她朝夕相處，不免心裡起了一絲猶豫。

　　婚禮當天，對著那些完全不熟的親戚我笑僵了臉，女人一生只有一次的婚禮，正踩著我破碎的身心進行著；我必須重覆聽著他們問：「肚子咧？啊沒有了喔好可惜…」方媽早就把我懷孕的事情四處宣傳了吧，然後在今天又要一個一個的解釋，為什麼我看起來沒有大肚子的原因…一遍一遍的刺傷著我，而我還要笑著。

　　拿著酒杯一桌又一桌的敬酒醉到不行的男人，是我老公。

　　這個大嘴巴四處宣揚著我小產讓我欲哭無淚的女人，是我婆婆。

我的家人表情僵笑著參加這場有點無法融入的婚禮；媽說∶「做了人家媳婦個性要收斂一點，不要有什麼就直來直往發脾氣了! 有委屈回來跟媽說。」

妙妙說：「姐，他的姐妹敢欺負你一定要跟我講，幫你報仇!!」難得這次阿達沒有反對妙妙，直點頭說∶「姐，不管遇到什麼事，記得有我們支持唷!」

當晚看著他們離去的背影，心底湧氣一股酸…怎麼結婚沒有想像中喜悅，我好像脫下高跟鞋追著車奔去…拜託帶我一起回去吧!!

　　去戶政事務所登記後，我正式成了方太太，不開心的，方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