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我坐车去夏的家里和她相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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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很早就醒来了,洗脸的时候,我静默,祷告,自己安全返回。
我心情愉悦,满怀憧憬,心头如有一只野兔,潜伏在草丛随时,都会蹦跃出来。
我脚步轻快地下楼了。老头子仍还睡着。
街上行人很少,空气清新,大多数商铺还没有开门。
一些小餐店热气腾腾,早起的人在吃早餐,我随便进了,不太拥挤,看上去比较干净的一家,匆忙吃了一碗粉。
走在街上,刚好看见一辆开往我们县城龙阳的中巴。
我连忙挥手示意 ,跑上去发现里面只有五个乘客。有两个人头靠在椅子上仍在睡意中,其它的人都默不做声。
我挑了一个靠窗的位子坐下。
女老板中等身材,中年人模样,脸上久经风吹日晒,非常黝黑。
粗壮的腰里横挎着一个黑色小钱袋,车向前,继续慢慢滑行。
她一手挽住车窗格子,另一只手不停地街道上的行人招手,嗓门特大地高呼:“龙阳,上车,快上车,到龙阳,中途不停。”
我的耳朵都她吵聋了,隐隐发痛。
我感到很奇怪的是,她从不介意行人对她的冷淡不语,反而是持之以恒,热情不减,毫不气馁。
司机也极尽配合之能事,该快的时候一梭而过,飞快超越前面的竞争者。轮到该慢慢等待行人,而又不让车上的乘客失去耐心,以致抗议下车时,他会悠悠然操着方向盘,让车子蠕蠕爬行。
我平时坐车回家,倒不觉得怎样。这次感到焦躁难忍,心中一阵阵怒气上涌,又苦于不敢发作,只好强忍,压抑怒气,一百次后悔自己寻上门上了这辆贼车。
哎,此时归心似箭,好想一下子,就飞到夏的跟前,倾诉自己的相思之苦,可偏偏这辆车沿站停下来等客。
每到一些大的交通分叉口,女老板就会乘机下车,一阵子地拍掌招手,东瞧西望,大呼小叫,演戏一般。
有时还真会凑热闹,会和停在前面那里等待很久的同行,争抢拉客,纵身上前,亲爹亲娘似的拉拉扯扯,又是哄又是劝地强拉上车。
并不是所有的元老乘客都会像我一样胆小怕事,等的时间太长了,也会有人不客气地叫嚷起来:“喂!什么时候走?沿路停,我有急事,要赶时间,你再不走给我退钱,我下车,我坐别人的车去。”
女老板讪讪笑着:“就走,就走,马上走。”
车却仍然是纹丝不动,女老板开始了她的长篇大论,“我们的车开得快,很快就会到龙阳。”
另一个乘客也会帮腔,“你们也太贪了,太不知足了,车都装满了,要把门都挤破了你们才满足。”
老板娘不假思索地接口说:“只是想弄几个小钱,糊口饭吃,不像你们大老板,做大生意,大买卖的。现在的钱也不好赚,这条线跑的车越来越多,几分钟一趟,像鱼一样梭来窜去,同行间竞争也就厉害,拉客拖客就像是打架一样。”
“现在费用也高,什么部门都找你伸手要钱,大把大把的票子送到他们那里,这些当官的坐享其成,还耀武扬威,摆架子,装嘴脸,不是我们养活他们,他们只能吃屎。”
“现在社会都认为我们开中巴的有钱,前天还有几个教哥,敲了我几百块钱,说是保护费,这些害人精迟早有一天要遭报应的,政府会一个一个地把他们收到牢里去的。”
“哎!今天的油价又涨了,我天天收的钱是多,可真正能落入自己腰包里的少。”
大家都不再鼓噪了,各人想着各人的心事,真是各人都有一本难念的经,老板娘把自己的难处讲开了,讲明了,同时也触动了乘客们自己的烦恼事,谁也不再追究,不再难为她了。
她一个女人也不容易,支撑着这台车,指望它赚钱,车厢里无声无息。
车也奋力前冲,仿佛有无数的怒气,只有飞梭快冲,才能尽情发泄,司机也真是轻车熟路,一路穿梭巧躲,不停地追赶,超越跑在前面的中巴车。
一把方向盘在他手里,如同是习武之人,手中握耍的兵器,被熟练操演着,又如同是身段苗条的歌女,轻摆细腰。
车一会儿如猛龙过江,一会儿则嘎然而止,一会儿如群鱼抢食,一会儿则慢悠悠晃荡着。
我打心底里,佩服这个司机大哥那套纯熟本领。虽然暗地里担忧,万一发生意外,大家以后的日子都不好过,于是暗暗期望不要出事故,又一直想对司机说,不要开得太快。
此时我宁愿他开慢点,我不再赶时间,安全第一。
接着是感到稍稍安慰,就是不再有人声争吵。我平日与老人住在一起惯了,心态也变老了,现在也喜静厌闹,不希望有人认识我,免得我开口和人家打招呼。
再说一般在这种情况下,我是不愿意在所谓的公众场合,开口发表自己意见的,吃点亏就算了,忍气吞声,换来一个安宁,免得与他人争执,费些气力,再说,我也不善于与人争斗,不善于跟讲人家讲大道理, 所以我很愿意游目于窗外的世界。
路旁一根根的绿荫大树奔驰后退,田间星罗棋布着新插上的秧苗。虽说已经进入秋天的季节,天气却炎热异常,看来是个倒秋,即人们时常所说的“秋老虎”,唯有早晚凉风习习,吹散了日间滞留的毒辣暑气。
一丛丛密密麻麻、郁郁葱葱的禾苗,被农农民从一块一块的田垄中,整把拔扯出来,用去年枯老的稻草束,系紧秧苗的腰间,挑到邻近犁耙耕作好的水田里,又被她们三四根一束地掰开,手把手地,一一被齐齐整整、分排分列地置插入田间。
起初一两天因换了环境,看上去都略显枯萎,后都渐渐转青壮大,一阵微风吹过,便一片片地偏压过来,犹如一浪接着一浪的波涛,青青一片,煞是好看。微风过后,复又勃勃有力地昂然挺立田间。
不久就会惊奇地发现,时不时会有一大标志牌插立在路旁的田中,牌子制作精良,上书醒目几个大字:受保护责任田,接着是负责人某某,可分明就没过几垄田就有一栋新屋在占用一块田,沿至田中的土路已经修好,地基也垒土高悬,屋子正在搭建中。
我叹了口气,真是搞不清楚,此田为什么就不受保护?顿然忿忿不平,明显是有章不循,有法不遵,简直就是掩耳盗铃,自欺欺人,可恶之至。
我还看见在另一间田里竖立着一块牌,上面写着亩产千斤试验田,下面接着写着县油菜实验田,我很讨厌这种做法,觉得它们实在是人为破坏风景,纯粹是无端作秀,进而在胸中生出许多激愤感慨。
“三堤两港,有人下吗?”女老板的高嗓门喊声,把我从幻境拉回到现实中来,有人下车了,我猛然醒悟到我也该在这里下车,再换乘去另一方向的中巴,于是赶紧跟在下去,心里还有点紧张,觉得自己一直在虚幻世界和现实世界之间徘徊,便害怕自己一失足会从车上摔下来,身子猛然起了一阵阵鸡皮疙瘩。
中巴等我们一下完车,就呜地猛向前冲刺而去,前面的道路因是进城的面子工程车道,已经修缮一新,拓宽得阔绰有余,行人也稀缺少见,估计全部都走在灌木树丛隔离带外面了,司机便如同是百米冲刺的运动员,争抢前面胜利的果实。
我走到分岔口向东延伸的路边,站着等路过此地的中巴车,霎时间就有三辆摩托车呼啸冲拥到我跟前,“去哪里?要摩托吗?”
一个满脸晒得黑黝黑黝的年轻车手首先发话,我一看到他那张没教养而无礼的脸和他那贪婪攫取的眼光,心中生起一阵厌恶和气愤,便绷紧了脸,把头摆向一边,不想理睬他。
他仍然毫不在意地继续追问,我烦透了,只好强迫自己摇了摇头,回应他几乎凑到我脸上来的问话。
好在他看到我不耐烦的拒绝,很识相地主动撤退,其他两台也跟着,呼地回到他们原来驻守的树荫驻地去了,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
没过多久,就有一辆中巴从县城里开出,在我蹲守的分岔口转弯处,折向东边去的道路,我连忙招手示意坐车,车便不急不慢地停在我跟前,里面已经装满了人,大多是干农活的村里人,我只好紧紧和他们挤在一起,位置也只是车门口一个角落,动弹不得半分,有苦于呼吸遭压迫和视听艰难之感,又有各种难闻的人汗臭气。
沿路经过了几个小村镇,每每经过这几个小村镇,都要停下来磨磨蹭蹭,耗费些时间,无非是上下客,或是拖拉机在卸货,或是摩托车仔故意挡路,而且是在路边堆置了建筑材料,旁边有人要在路旁修屋,他们就越是在路窄处寻事生非,司机要和颜悦色、低声下气、和和气气地要他们让路,要是语言不和,便是一场打闹纷争,口斗谩骂,甚至行凶殴斗。
所幸我坐的那辆中巴车的司机为人和便,说话大方得体,多喜少怒色,每次都顺利过关。真佩服司机的好脾气好素养。
这一长段直路的尽头便出现一个大分岔,夏就住在这分岔路口所在的乡镇。我走下车门,环顾四周,没有夏的身影,她可能想不到我会这么早就到了。
我心神恍惚而又略有些紧张,期待之中夹杂着慌乱。在车上觉得路途遥远,迁延时光,阻碍我渴望即刻面见佳人的热望,可一旦马上能见到自己心爱的人儿时,又惶惑心乱起来,倒愿意时光再迟一点到来。
这是一个普通小镇,在通车路旁挨挨挤挤有一些小店铺,卖些南货百杂,鞭炮,以及水果,再过去还有一长条蜿蜒内伸铺摆在地上叫卖的各类新鲜蔬菜摊位。
我看见一家店铺前挂有“公用电话”的铁招牌,便走过去想给夏打个电话,店老板看见我在拨号,停下手中的忙活,微笑着对我说:“你想要打电话吧,现在打不通了,镇里邮电局在修线路。”
啊?!我陡然一惊,怎么会这样,冷静下来后无可奈何地把话筒放下,接着又是一阵恍惚,无所适从,甚至有搭车返回的微末念头,转念之间,决定直接独闯到夏家里去。
于是买了一些水果,心中就设想着自己是夏的普通朋友,借口说我们是在朗州一起读函授时认识的,现恰巧路过此地,当着她丈夫的面聊聊天坐一会儿就回去。
夏以前跟我说过她家住在粮站里,略问了一下路,就很快找到了。
上楼梯时听到自己的心嘭嘭直跳,到了三楼向右拐,到了第三个房间,我喊了一声:“夏老师?”
因门是开着的,只是防蚊纱夹层门关着,便知道里面有人,蚊纱门的中间贴有一块青绿色的布块,上面还绘有几朵白色水仙花。
外面的人因这块布的阻拦而视线遮蔽,里面房间的摆设就看不见了。
我听到屋里有人从床上起身,稀稀梭梭地穿着拖鞋一哒一哒地行到门边来。
门开了,是夏,她一见是我,很惊奇,彼此瞪着对方看,仿佛不认识一样,好久都说不出话来,就跟傻了一样,还是她最先回过神来,恢复了常态,轻声说:“进来。”
我跟着进去了。
房间里只有她一个人,我顺手坐在门边的藤椅上。
藤椅旁边摆着一副茶几,茶几上搁着一个电话机,我感到很不安,如同青天白日下伺机做案行窃的小偷,拿眼扫视房间四周,正北面位置放着一张大床。
夏就坐在床上,手里拿着一本书,开心地望着我,喜悦甜笑的样子真像一个可爱的小女孩。
西北角有一张小床,一定是她八岁的儿子睡的。
记得以前和夏在一起,甜甜蜜蜜谈天说地时,她都会无意间偏离话题,忽地提及她淘气而又聪明的儿子,他又是怎么在学校里充当英雄好汉,又是怎么在家里讨她欢心,不时流露出幸福的微笑,沉浸在自我陶醉自我喜悦之中,好久才会意识到是我陪伴在她身旁,连忙回过神来,不好意思地把头藏在我的怀里。
房间南面摆放着一个大电视,接着有冰箱和游戏机。
我的视线再次回到夏身上时,发现她仍然还是在一言不发地痴望着我,我便开口问道:“你一个人在家里?他呢?”
夏如梦初醒,愣了一下,回答道:“啊,哦,他在楼下帮别人晒村里上交来的湿谷子。”
她那神情活象上课走神的小学生,被老师一眼发现,突然叫她的名字问她问题,幸亏她人机灵,还是支吾着回答出来了,然后才开始恢复常态,变成了一个热情好客的女主人。
“我没想到你会来这么早,我刚才就准备去车站那里去接你,今天他们修线路,电话你肯定打不通。”
她从床下来,“你一定饿了,我给你煮三个鸡蛋吃。”说完就开始动手下厨。
“不要,不要,你住手。”我略有些生气。
她笑了,“那我给你削苹果吃。”
“不要啦!我不想呆在这里,我们出去到你学校房间里说话,好吗?”
夏迟疑了一下,小声说道:“你先走,我马上就来。”
当我们缓步走在通往中学的林荫小道上。
“真不好意思,我在学校里的那间房暂时让新分配来的大学生住着。”夏告诉我。
我没有接口,满脸的不高兴。
真扫兴,心想你就这样接待我?你完全可以再到镇上订一间房,其实当时我完全是被欲望冲昏了头脑,又笨又傻。她一个妇道人家,怎么可以随便在一个小镇上订房,也不一定有旅馆,即使有,给谁订的呢?大家都认识相熟,又怎不引起猜疑呢?因为像这样的小地方,没有让亲戚朋友客人住旅馆的风俗习惯,都是住在自己家里。
夏看到我不高兴,继续解释道:“校长亲自出面找我,说只是暂时挪用一下,现在学校住房紧张,实在不好安排,总不能让人家新来的大学生没地方住吧,校长这样跟我讲,他还说以后会还给我的。我想我总不能不给校长一个面子,就答应了。不过我已经跟新来的那个大学生说好了,要他这几天回家去,我的亲戚要住几天。”
“算了吧,我还是到郑老师家里睡一夜吧。”此时我却站在那个新分配来的老师那一边,记得自己三年前从师专毕业,到分配工作的学校去报到,费尽周折才要到一个单房安顿下来,身处偏僻农村,附近又没有房子可以租,而且人生地不熟,从城市里的大学校园来到封闭落后的乡镇中学,心理落差大,周围的同事在开始阶段还拿你是外人,有点排斥你的心理。
我心想这个新来的老师一定是我的校友,现在人家刚安顿住进来,又要人家走,虽然只是一两天,但也好像不近情理,我情愿自己少一些享受,不大愿意侵犯人家的利益。
夏也沉默不语,无言之中,似乎在希望我不要到郑老师家里去,或者根本就不想让郑老师知道我来这里了。
走进夏的校园,看到满园的学生,听到她们叽喳谈笑欢呼声,心情也激昂起来。校门旁的空场坪上停着各色各样的拖拉机,有的已经清空了,有的里面堆得高高的,满满的,摆挤着粮食,学生被子,桶子,书包以及其他学生用品,大人在上面忙着往下面卸货,家长遇到邻村来的熟人,便会停下手中活高声招呼起来,彼此问询你的孩子读几年级了,学费又涨了,接着摇头表示真是读不起了。
学生也会和他们相识的同伴搂肩搭背,亲热异常,又担心爸真的会因学费太贵今后不送自己来读书了,其实还是在学校里好玩,虽然功课压得累点儿,但是学校里玩伴多,父母又管不着,比在家有意思多了,要是不读书,天天被限制在家里,干着讨厌的农家活和家务事,还要经常听妈的唠叨,或者偶尔被爸臭骂一顿。
我们走到了教学楼前,就看见学生和家长一堆一堆地在一起,先是所有班主任聚集在进门大厅,面对面排成两排坐在办公桌集中办公开票填表,家长领着学生来报到,然后到旁边的各个窗口交各种费用,最后是领书。
看到这番热闹景象,大家一起忙碌的样子,我心里也涌起一股强烈的愿望,我多么希望自己也是这里的老师,在这里上班,有件实事可干,让自己忙碌起来,有一份属于自己的安稳工作,结束自己目前在外地飘荡流浪的日子。
沿路上夏会和同事打招呼,我发现大多数人都会以一种异样的眼光打量我一番,电光火石之间,会流露出鄙夷的眼神,让我感到一丝凉意与气短,但因一颗心全在夏身上,刚冒出一点这种觉醒念头,瞬间就湮没在喜悦幸福的海洋之中。
后来我们就双双行走在中学前面的广阔田野间,行人稀少,我们也轻松自在起来,彼此都发现双方都有那么多的话,要急切地向对方倾诉,希望对方的倾耳聆听。就好像一人手持一把瓜瓢,站在装着满满雨水的露天池缸跟前,都在一直不停地一瓢一瓢地把雨水向外舀泼,直到池缸露底无遗水,才发现各自的肚子都很饿了,于是去镇上一个偏僻的饭馆美美地吃饭,边吃边相视而笑,都快黄昏了。
然后我们回到她原来的房间,这时看见一个年轻人正背对着我们在办公桌上忙着在表格上写着什么,夏开口对他说道:“武老师,你回来了,报到忙完了。”
武老师转过身来看着我们,我看见她那很年轻稚嫩的脸上架着一个宽边黑眼镜,没有什么表情地嗯了一声,又回身忙他自己的事。
夏又接着说道:“我们家今天来了一个亲戚,他今晚要睡在这里,麻烦你今晚回家,好吗?”
“好的,我就填完了,现在就走。”他好像很乐意地答应了,不一会就真的收拾了一下就走了,我心里有点过意不去,有点赶人家走的味道,夏说他家就住在隔壁乡,骑单车就半个小时的路。
夏陪我待在房里,偎依着我。我轻轻抚弄她的头发,时而亲切私语,时而沉默。
每当这时夏就会陷入忧郁愁闷之中,我就主动挑一些有趣的话题,逗她开心。
有时她也会苦笑一下,回应我的良好意图。
好像一眨眼的工夫,又过了两个小时,我对夏说:“你先回去吧,也陪我一整天了,家里也需要你。”
夏会紧紧抱住我,“我宁愿和你在一起,天天和你在一起,一刻也不分离,今晚我整晚都陪你,好吗?我不想回家,我在家里一点也不快乐。”说完夏的泪水就扑簌扑簌往下掉。
一看见她流泪,我的心就会融化虚软,心情慌乱,束手无策,只好一个劲儿地劝慰她别哭,别哭,等她平静下来后,我又开始苦口婆心地耐着性子劝她回家,说了一箩筐的好话,她终于很舍不得地留下我一个人走了,走前答应我明天很早就过来看我。
夏走后我长吁了一口气,幸好她走了,要不今晚肯定有大麻烦,你老公不找上门来才怪呢,有时觉得夏像个任性淘气的小女孩,固执己见,不讲道理,无视理性和现实,还好,她还听我的话。
我混在学生中打水,很快地冲了个凉水澡,觉得有点累,也许是因为在外面和夏游荡太久,一上床就很快睡着了。
半夜里,我自动醒来。我听到近旁公路上,汽车车轮触地声,还有附近不远处,砖厂嗵嗵嗵的柴油机声,还有轰隆轰隆的制砖机撞击声。
时不时有蚊子在耳边讨厌地骚扰聒噪,田间成群结队的青蛙齐声鼓噪,心神也清新起来,知道自己的身子不是像往常一样躺睡在自己的房间,隔壁有老头子,而是身处异地。
又感到自己的身体轻如鸿毛,如白云般徐徐飘升。
我睁开眼睛,看见窗外明亮的月光,外面有一颗高大的梧桐树,树的阴影枝叶透过窗玻璃,照射落印在我的床前。慢慢地我又昏昏睡过去了。
凌晨,我忽地被一场噩梦惊醒。记得在梦中,我还是个七八岁的小孩,妈妈带我去老家,我们坐在一艘机帆船上,船行驶在向阳河上。
我独自一人跑出舱,站在船头,手里紧紧扶握着船沿上的木栏杆上,天阴沉沉的,又刮很大的风,只往脖子里灌,冷飕飕的,妈一直和坐在她旁边的一个中年妇女拉扯着家常,船舱里柴油机的声音本来就很大了,她们说话声更大,吵得我耳朵发麻,很烦,所以躲到船外面去了,再说她们聊天无非是讲喂猪、养鸡、种菜、生娃娃,谁的姑娘出嫁,当然也免不了说到赚钱的事。
妈聊得最起劲的时候,突然发现我不在她身边,就急着找我,看到我在外面船头就要拉我进去,我死活不肯,不停地摇头摆手,坚持站在外面,保证说自己就牢牢抓住栏杆,不会动,不用担心我的安全,还抱怨说里面太吵了,我想看看外面的山,妈只好回去,继续和她的同伴聊了,又很起劲地聊起来,很快忘了我。
我也很开心,妈不再唠叨管我了,不再干涉我的自由了,全神贯注地看着对岸的青山,里面多茂密丛林,心中神往,心想若是和我的伙伴们一起到那里玩耍,或者玩捉迷藏的游戏一定很好玩,我会远远地躲起来,他们一定找不到我,一想到他们再也找不到我,我就哈哈地自我得意起来。
另外还有就是山上,一定有什么好吃的野果子吃,比如野草莓、板栗什么的。平时我老是做梦被人追赶打骂,心想下次若是这样,自己就可以躲进这座山里,他们就抓不到我了。
原先宽阔的河道现在越变越狭窄,而且多弯曲转折,水色也似乎变得更绿更深了,机帆船后舱里的柴油机的轰隆声仍是那样响亮,船快速前进,激溅起一朵朵水花,跃出水面涌颤了一下很快就跌落入水面消逝了,两岸的水波像一条拉长的鱼网一直拖跟在船后,泛着白色波浪水沫,煞是壮观。
似乎时间到了傍晚,抬头竟然能看见满天的星星,远在天边,却感觉近似眼前,都在眨呀眨呀,挤眉弄眼似的。
突然我感到我的身子,随着船体剧烈地摇晃起来。
船一下子就翻转过来,如一只乌龟一样,底朝天地停了一会儿,便如同急流漩涡中的一把稻草一样呼啦一下就沉没了。
我幸好不在船舱里,当时正站在船头甲板上,所以只是感到突然被外力猛然摔入河中。
我拼命地游向岸边,当我心慌意乱竭尽全力爬上岸时,才发觉自己完全忘记了去救船舱中的妈,她一定随船沉入河底了。
我呆呆地望着河中心,除了几块漂浮着的木块,什么都没有了。
四周寂静无声,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似的。
我大声哭起来,又咒骂责怪自己的自私。周围不远处也看不见有船开过来,附近山上堤岸连个人影都看不到。
环顾左右,死一般的静寂,自己是那么的焦急、害怕与惶然无助,以致于从梦中急醒过来。
当我睁开双眼,才发现只不过是一场梦而已,刚才的场景并不是真的发生过,完全是虚幻的东西,不足为信。
又进而发现自己,背朝天花板,扑卧在床上。一只手紧紧地抓住床柱不放,另一只手挺直伸展着。自己的身子已经没有了被子。
我起身下床,在地上拾起被子。
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被自己踢落,复又盖在身上,也不知现在是晚上什么时间了。
不过心想明天吃过午饭,我一定要回去了。接着我就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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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單車失竊記和我的藥頭同窗(下)在我的單車失竊之前,還沒變成改變台灣毒品生態的藥頭、十八歲的小何,每次跟我見面都是訴苦人際關係,她想打入的小圈子熱愛攀比…… 小何不想孤單一人,隱藏著自己的真實感受去討好朋友,不敢放開友好的假象而不斷打破底線,也不敢捨棄有害的關係走自己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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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陶曉嫚
    2020-11-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