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講話真的好快喔!」附近海產店認識的新朋友Z,幾天前在聽我說近日在長濱體悟到的心得時,這樣說著。的確,我講這麼快幹嘛?我在急什麼?我在趕什麼?有什麼東西是不能停下來慢慢說的?我對於時間與速度的定義,什麼是快、什麼叫做慢,正因為長濱的海與這裡悠閒的生活步調,重新設定著。
過去,我對時間的感受一直都是快速而緊迫的:一天內要生出來的報告、隔天就要寄出的客製刀訂單、下一堂課就要交出去的作業、下一個要去的景點在幾分鐘後就要關門、再幾秒就要開搶的音樂祭門票......時間以分秒進行切割,一小時、一天、一個月、一年,每一個瞬間都過得好快,30年就這樣消逝得措手不及。
效率和速度必須成為生活中的準則,也控制了我日常的一切,像是可以不用3分鐘吃一個便當,也可以在一個晚上完成數十頁的工作簡報,甚至連開車時聽的Podcast都自己切1.5倍速好追上最新進度......每天午餐,盯著便當盒,想著該先吃什麼比較順、每一口飯要挖多大口才會吃比較快、下一餐記得不要買雞腿便當畢竟啃肉太花時間了、晚上千萬不要點湯,不然貓舌如我又得等湯涼才喝得下去......
「之前你過的那是什麼鬼日子啊?」在長濱與新認識朋友去吃飯的某個瞬間,心中的聲音突然如此諷著自己。
是啊,那樣還叫日子嗎?這樣的急性子與趕東趕西的習慣,為我帶來了什麼好處?過急的個性不只使自己總是粗心大意,在工作上,同事跟長官更曾質問過我是在執行任務還是趕著交差;個性上也常被給予「心直口快」的評語,現在想起來就是在說我這個人講話不經大腦、講半天不知道在說什麼;吃太快的飲食習慣更是在二年多來造成身體老出腸胃毛病;平常開車、騎車更老是因為急著轉彎或超速吃罰單......急成這樣,有必要嗎?
我台東的沙灘上聽海浪規律的打著,這個節奏自地球有水、有潮汐以來便如此奏著,看著漸漸放晴的天空與緩緩升起的太陽,只有人類才試著去分割日光、在意時間的流逝,雖然「時間觀念」為我們建立了秩序並有了相互約定的能力,但在某方面來說,人類也成了唯一被時間所囚禁的物種。
貓會在意自己今天睡了多久嗎?雞會知道自己叫的時間是幾點嗎?狗會知道自己愛這個主人多少年了嗎?而在山與海的時間維度裡一個人類由生到死,又是多麼短暫到不值一顧呢?
「在漫長達億萬年的歲月中,一切都微不足道,我到底在急什麼呢?」
第一個嘗試便是降低自己說話的速度,過去常糊在一起的話語,開始被人聽懂,也發現自以為良好的口才,字句間其實常有著許多前後矛盾或語病;也注意到原來我只是一個「講」的人而不是「說」的人,根本沒有在意別人有沒有聽懂或跟上;更發現自己過去原來沒有好好的溝通過,因為心裡趕著想說下一句話的急躁,常使我會錯意或沒回答到問題(真是可惜啊,這焦急的個性與講話狀態,使我錯過與搞砸了好多重要的對話),未來的日子就說得慢一點、想得多一點吧!畢竟沒什麼事是不能慢下來說的。
第二個嘗試,便是試著吃得比對面的女孩還慢,剛上桌炒飯均勻打散再劃成一塊塊的,一口一口慢慢吃,每一口嚼上個20下,咦?這道麻油猴頭菇炒飯本來就這麼好吃嗎?怎能夠有這麼濃郁的香氣、連沾在嘴角的飯粒都包裹著美好的油香?當我吃下最後一塊猴頭菇時,心中湧出的不是「吃飽了」,而是「好滿足喔」,哇,這樣的心情,我想在接下來的每一餐裡感受。
慢下來,並不是要放棄守時的習慣,做事更不必故意拖拖拉拉,反而是要積極的去確定自己能在多少時間做多少的事,不去過度填塞、不特別強求、別刻意去追,尋求在自己舒服的情況下渡過人生中的每一個時刻。
在長濱15天了,這天在
秀蘭的小白屋咖啡巧遇同到此地打工換宿的
書粥店長,這次輪值告一段落的她是來自台北的年輕人,大家聊起天、好奇著彼此:「你原本是做什麼的?」,「甜點店啊!那是做什麼甜點呢?」,「哇!你也太多才多藝了,那你接下來要去哪呢?」
她興奮地說著自己明天有預約到在地知名的法式料理,也和我們分享自己店家的粉專,還說著自己得和食材溝通才能知道它們想變成什麼(哇,這個可比寵物溝通還更高一級了!),說著說著。
「你講話真的好快喔!」這句話居然由我脫口而出,看來長濱這裡的時間感,已逐漸影響我了。
一起學著慢下來吧,也偶爾停下腳步為美好的事物駐足,不必害怕,這個世界會等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