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個當下我們沒有意識到,親子丼將和Katsu與我們的回憶緊緊綁在一起。
相遇在市集附近老旅社的迴廊,在那個幾乎沒有亞洲旅客的地方,毫無疑問是命定之遇-對於在伊朗總是沙發衝浪睡在伊朗人家裡的我們,以及從中亞過來一路都是搭帳篷露宿的Katsu而言都是。Katsu會出現在旅社,完全是因為二月中的伊朗戶外太冷了......
那是當時17歲的Katsu第一次壯遊,獨身一人帶著一頂帳篷搭便車打算穿越歐亞大陸。雖然知道他喜歡一個人的自由,我們還是忍不住邀請他一起去拜訪克爾曼的穆斯林家庭。M是三個女孩的父親,一家五口總是熱鬧歡笑,借宿的那幾天即便M出門上班,我們三個外國人依然在家裡享受著水果與茶的輪番上陣,和小女孩們一起看著蘇聯時期流行的卡通。
多日的相處之下逐漸拼湊出Katsu的模樣:從小就不適應學校生活,在國中時漸漸不願去上學只想在家裡打電動,輟學後認真打工一年到紐西蘭唸語言學校,放棄了常規的學校教育,Katsu選擇了這個世界作為他的學校。在與不同背景的人們相處之中,在旅行的日常之間,逐漸形塑出自我的樣貌。雖然旅人好像總是在追尋,一次的長途旅行後總可能還有下一次......那年的Katsu還不知道,他未來還會再一次橫越歐亞大陸(不過是從北方),也不知道自己某天會在東亞的某個小島,跟著白沙屯媽祖徒步數日。
在離開M家之前我們決定為大家煮一餐做為謝禮,而我們與Katsu共通的語言就是台日都熟悉的親子丼啊!材料也不難取得:雞肉、雞蛋親子檔以及洋蔥,調味料是鹽,神奇地在伊朗小商店也能買到的醬油,但味醂該怎麼辦呢?Katsu眨了眨眼:用蜂蜜就能稍微模仿味醂的味道喔!
九個人的晚餐準備起來是一場大戰,光是將雞腿肉切塊就花了不少時間。糊塗的台灣人如我們,忘了先問日本大廚的意見,就將醬油淋在生肉上醃漬,Katsu極度傻眼,親子丼是從調煮醬汁開始的啊!洋蔥也不需先行炒到透明狀,原來我們以往料理親子丼的方式,完全是想像出來的仿物啊!
經典的日式作法是,利用水、醬油及味醂等調味料在鍋裡調配出醬汁,再將洋蔥與雞腿肉放入燉煮,至洋蔥呈現半透明、腿肉全熟後,把火關至最小,憋一口氣把打好的蛋淋入鍋內,使蛋液呈現完美的半熟狀態(蛋液可以分兩次淋入)
耗費數個小時完成的親子丼,Katsu吃了一口後用日文說:「是親子丼啊!」最終被感動的是離家數月的我們三個東亞人,是鄉愁的味道!吃完這碗親子丼,下一次嘗到Katsu手藝是三年後,在我們台北的租屋處,這次除了有正港的味醂,配菜還多了這些年Katsu的旅行故事。
不知道在這個長疫情時期,無法遠遊的Katsu過得如何?忽然好想寄一張明信片到日本,問問Katsu近來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