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途寫滿恩典的記號

2022/03/11閱讀時間約 14 分鐘
01
2021年3月2號,我和太太去醫院聽最新的影像報告。一進診室,便見到主診醫生表情一臉凝重。我立刻感到不祥。
等我們坐下,醫生說:“禤生,很遺憾,影像報告發現你有新的腫瘤。”
腫瘤?我的心一下子被提了起來。
“證實是鼻咽癌第三次復發。”醫生圈了圈影像中的某塊發光區域,接著說,“腫瘤位置在鼻咽附近的海綿豆區。位置較深,而且包住大動脈,這次會比較棘手……”
不知何時,太太的手已緊握住我的手,我感受到透過手心傳遞過來的力度。
那一刻,我意識到擺在我面前的將會是一場惡仗,而那一刻,我心中卻快速閃現一個念頭,是一件我最迫切要做事——禱告!
02
我本是無神論者,十多年前的一場大病,徹底改變了我的人生軌跡。
2007年,我確診患上了第三期鼻咽癌,經過一年的艱苦化療、電療,本以為就此治癒,誰知在2008年的體檢報告中,卻被檢到胰髒癌指數超標。要知道,胰髒癌是癌中之王,當時醫生的判斷不容樂觀,以我的理解,我可能最多只剩半年命。整個世界瞬間崩塌下來。
那段日子,我要頻繁往返養和醫院做檢查,每次需經過醫院附近的墳場,我不禁思索,人死後,到底會去哪里?
機緣巧合之下,我接觸到基督教。牧師對我說,神應許我們,在絕望中有盼望。我感到莫名憤怒,對神發起挑戰,現在我是足夠的絕望了,我要看看,你如何使我在絕望中有盼望!
奇妙的事情發生了,就在我向神發出挑戰的第二天,醫院忽然通知我,指最新檢查報告顯示,我的體內沒有發現任何腫瘤,之前的報告確認為誤診。立時,我感到極大的震撼!自此,便謙卑下來,認真地追求神。
2013年,我二度確診癌症復發,情況相當兇險,但最終神讓我化險為夷,證明神的話是信實的。在信神的十多年來,太太更成為我的屬靈夥伴,我們同心合意地追求上帝。
03
在被診斷癌症第三次復發的那天,我和太太立即放下所有的事項,我們跪下禱告,迫切地向神禱告。
禱告是什麽?
禱告是當凶惡的訊息來襲時,我們仰望上帝,依靠從上而來的力量,去戰勝面前的困境。
在接下來的日子,我們需要會見三位專科的醫生,共同討論我的病情。治療方案上依然一籌莫展,無論是手術、電療、化療都無法做到根治。
手術的風險大,因為腫瘤包裹大動脈,一旦割斷了動脈,會導致中風或癱瘓。電療同樣有風險,很有可能在未殺死癌細胞之前,我已無法承受大劑量的電擊。在別無選擇之下,傳統的化療也是能做,但效果不明,而且副作用會大到難以預料。
從醫生口中釋出來的資訊相當的絕望,在我的理解,醫學上已判了我死刑。我認同許多癌友不是病死,而被嚇死這個說法。
但感恩的是,我有神,有禱告。通過禱告,我心中持守著一份平安,不管對方射來什麽樣的毒箭,“神是我四圍的盾牌”,我沒有被嚇倒,那份平安是實實在在的。
我以開放的態度與他們交流,仿佛患病的不是我,是別人,而我是協助他的社工。
聽完醫生的診斷,我說:“既然在人沒有辦法,我信神會醫治。我會等待,等待神跡的發生。”
醫生聽了,也點頭認同:“除非有神跡。”
會談結束,出了門,太太對我使了個眼色:“拜託,別在醫生面前表現得太樂觀。你沒發現他們看你的表情全是怪怪的。”太太憋不住笑了:“我擔心他們把你轉介到精神科去。”
我也笑了,裝出無辜的表情:“他們一定沒見過像我這樣的病人。”
我當然不傻,醫生當然不是存心恐嚇,第三次復發,部位復雜、手術難搞,再厲害的醫生也只能束手無策。在人,處境真是足夠絕望,但人的絕路,卻是神拯救的開端!
04
那段時間,我在禱告中的領受是竭力地進入神的安息。我不再尋求任何醫學上的治療,一心一意地尋求神。
有兩位醫生朋友聽聞我的情況,誤以為我是逃避治療,很是擔心,於是約見我。
當我說,已經把這個病完全交給神醫治時,他們很驚訝,因為在醫生的角度,這簡直是拿自己的命開玩笑。
我趁此機會傳福音,把神過去帶領我抗癌的種種經歷,跟他們分享,分享到最後,我說:“兩次在死亡邊緣,神也帶我跨過,我知道,這次情況比前兩次更為兇險,但我相信在神裏面有出路。”
聽完我一席話,兩位朋友知道我是玩真的,就不再說服我,遂為我送上祝福。太太拎出手機,笑道:“這次會面很重要,一定不能錯過合照,以後要用來做見證!”
2021年5月,我頭暈、頭痛的症狀漸漸加劇,開車、走路時常感到頭暈。身體變得虛弱,出門也要拎傘傍身,因擔心走路會隨時摔倒。吞咽、呼吸變得困難起來,晚上會突然驚醒。
身體的不妙反應,令我感覺自己隨時會離開這個世界。
死,對於基督徒來說,並不可怕。死,對基督徒來說,是返回天家,返回到天父的懷抱。但想到即將與家人分離,感情上,一時之間卻難以釋懷。
同時,作為跟隨神的人,我在思索,如何把握最後的時間,為神做工?
一直以來,我有一個心志,既然神讓我得這個病,其中必有他的美意。我要更加利用好這個病,成為別人的祝福,好彰顯神的榮耀。既然要為神所用,就要用到最後一刻。
有次我在禁食禱告中,向神述說心中的意念:神啊,我要拍一段視頻,在葬禮上數算你的恩典,在所有親友面前,見證你在我生命當中的大能。
沒想到,話聲剛落,神馬上回應:為何你要拍一個安息禮拜上的見證,而不去拍一個病得醫治的見證呢?
病得醫治的見證?這話一出,我全身為之一震!心中湧起無比的激動,我俯伏在地上,不住地感謝讚美神!
我無從知曉神究竟如何醫治?何時醫治?但這一幕神的回應,無疑更加堅定我的信心。
05
6月19日,我收到上級領導發來的一則視頻,這位領導一直很關心我的狀況,遂將認為對我有用的資料發過來。我打開視頻,裏面是介紹一項治療腫瘤的新技術——硼中子捕獲治療。
(治療原理是利用癌細胞可吸收硼元素的特性,通過患者暴露在中子射線中,讓中子與硼元素結合,一旦結合便會產生放射性爆炸。由於爆炸範圍只局限在癌細胞內,對周圍組織不造成損傷,因此達到精准殺死癌細胞的治療效果。)
其實硼中子方案,早在三月份,主診醫生也向我提及。經過考察,此項技術,大陸尚處於發展階段,要一年後才正式進入臨床試驗階段。較為成熟的技術在臺灣,但由於當時無法與臺灣的醫院,取得實際上的聯絡,只好擱置。
在我收到視頻後,我嘗試再次尋訪,沒想到原本關閉的大門,居然開啟!
我們嘗試以人不到,病歷到的形式,去接觸硼中子治療的主診醫生。醫院方一開始是拒絕的,後來改變主意,表示接受。
於是我們就在物色能幫忙帶病曆的人,太太想起一個在臺灣讀書的舊鄰居(我們已搬走了五年),我們與他關係並不算熟,充其量是自家的小孩跟對方打過幾次乒乓球。
當太太在電話中提出請求時,這位小夥爽快地回答,放心吧,伯母,我會配合你。
配合?我倆有些意外。
當問到,可否幫忙把病歷帶去榮總醫院時,他答,能。
醫院離你住的地方遠嗎?過去會不會很麻煩?他說,我就住在那醫院的旁邊。
我們瞭解到,原來他正是就讀醫科,正是在榮總醫院實習!
7月2日,在這位小夥的幫忙和撮合之下,得以省去了繁瑣的醫療程式,最終順利地以視頻會診方式,接觸到臺灣的主診醫生。
醫生表示,經過評估,硼中子的方案十分適合我的病情。建議我們趕快辦理來臺灣治療的手續。
我和太太都認為這是出於神的帶領,在禱告尋問中,我們都感到很平安。於是我們馬上啟動去臺灣的醫療申請。
7月,我在澳門進行了第一針的化療,化療是為了局部控制腫瘤,以爭取去臺灣的時間。
9月16日,終於收到臺灣國際醫療批核的簽證。9月22日,也就是中秋節的翌日,我與太太便從澳門飛臺灣。候機大廳裏,許多親戚朋友和弟兄姊妹都來送機。
眾人圍圈,手搭手,肩靠肩,為我們送上離別前的禱告,每個人的臉上都掛滿了淚水。
兒子和女兒抱住我哭,久久不肯放手。我甚至無法向他們承諾,我會活著回來。前方依然充滿了很多不確定,只有勇敢地踏出跟隨神的腳步。
06
飛機降落在臺北機場,一下飛機,我們便由專車接去隔離醫院入住,接受14天的防疫隔離。滿14天後,醫院便安排我去做兩個檢查,一個是硼吸收量的檢查與一個是身體檢查。
關於硼的吸收的檢查,存在一個變數。萬一硼吸收量檢測不合格,就代表我的身體不具備治療條件,只得收拾包袱打道回府。
因此,在未確定吸收量否過關的前提下,我打算把身體檢查押後到結果出來後再做。但院方不同意我的申請,堅持要我做。就此問題,我和太太進行禱告,在禱告中太太大有領受。
那天太太禱告後,興奮地跑到我面前:“老公,神告訴我,你的體檢報告會沒事!”
沒事?我先是一怔,太太見我不為所動,便拼命地搖我:“神說你的體檢報告沒事!你怎麼沒反應?”
我還是有點不可置信,只好和應著說,那就好了。
可能在我心底,有個一廂情願的想法,既然神開路讓我來臺灣,那麼治療肯定是一大關鍵,而治療還沒有發生,何會出現好轉?是神的心意嗎?我不確定。
最後,我還是順服,做了身體檢查。
兩天後,影像報告出來,視頻會診中,醫生的話給予我們很大的希望:“禤生,你的身體狀況挺好的,各方面數據也不錯。待正式的文字報告出來,你們簽字確認,就可進入醫療程式。”
我倆聽後,都感到很欣慰,心想,儘管一路艱辛,但感恩終於看到終點近了。
沒想到,希望來得快,失望也快,兩天之後,我接到秘書發來的短信通知,說,正式的文字報告已經出來了,醫生想要親自見你,好好說明這份報告。
看後,我與太太心中一沉。十多年的與癌共存,令我們很熟知醫院的醫療程序,當一位醫生要提出,跟你當面說報告,很大可能是報告中發現了新問題,後果可能很嚴重。
癌細胞轉移?指數突然上升?越想越可怕!
太太及時喊停:先禱告!
禱告是什麼?
禱告是在人軟弱無助時,放下自己,仰望上帝,讓上帝做出最好的安排。
我跪坐的酒店的沙發上,對著窗外綠油油的山坡,閉上眼,完全地進入神的安息。
07
10月14號,到了終極宣判的日子。
候診室裏,我們等待了一個小時,因為醫生名氣大,求診者也多。那一個小時仿佛一個世紀那麼漫長。
終於聽到廣播喊我的名字。
我跟太太對視一眼,點頭會意——上戰場去!事前,我們雙方都做了決定,待會無論聽到什麼,我們都要靠著神而剛強壯膽。
診室裏只有一張凳子,我坐下,太太把身體儘量俯近我,那刻,我連呼吸也靜止,只等待醫生開口。
沒想到醫生說的第一句話竟然是——“恭喜你們。”
恭喜我們?
醫生見我們沒反應,以為我們聽不懂臺灣國語,便再說一次:“恭喜你,禤生。”
我倆反應依然呆滯,因為我們都以為,這是一句安慰的說辭。可是,當下我們不要安慰,只要結果!
“你體內硼吸收量很低,表明你沒有做這個治療的必要。”
我倆頭腦激盪,無法判斷這消息是好是壞。
“那……有沒有擴散?”太太關切地問。
“量不出來。”
“量不出來?”
“腫瘤,那個……我們的儀器量度不出來。”
我們十分驚訝。
“可能你的化療有效,建議繼續做,萬一以後身體有什麼變化,再用硼中子也是可以的。”醫生接著說。
可是我們很清楚,之前化療的醫生也說明,化療只屬於局部控制,不會產生實質的療效。
我們反覆問了幾遍,醫生就反復回答同樣的話,直到我們被搞懵了。
回到酒店,我與太太還在討論。對於報告,太太還存在糾結。我說:“下午還有一位化療科醫生要見,到時再問個明白。”
沒想到,下午的化療科醫生一開場就反問我:“先生,你裏面什麼東西都沒有,還要做什麼治療?”
“可三個禮拜前,在澳門的檢身報告中,還明確地顯示腫瘤的位置與大小。”
“先生,你沒有復發。”醫生態度篤定。
見我們一臉懵懂,醫生索性把報告指給我們看:“你看這邊的區域都沒有反光,兩邊呈左右對稱……”
一大堆專業術語,我倆似懂百懂,無論如何,結論已十分明確:我的體內沒測檢出任何的癌細胞。
淚水早已奪眶而出,我和太太緊緊地相擁,痛哭不已!
事後,我與太太討論,為什麽第一位醫生的話比較含糊?我們推測,因為幾個月以來,他一直跟蹤我的病情,看過前後兩份報告,所以對於腫瘤離奇地消失,連他本人也覺得不可相信。而第二位醫生對我的過去是一片空白,所以他見到什麽就說什麽。
太太還惦記著做見證的事,對醫生說:“醫生,我們要紙質的文字報告!希望你知道,這份報告對於我們來說,非常非常重要!”
因為這不是一份報告,而是一份印記,神拯救我們的印記!
08
10月23號,我們帶上這份報告,踏上飛往澳門的航班,報告上有一行字明明寫著:“體內沒發現任何腫瘤。”
11月13日,我們結束了在澳門隔離酒店21天的隔離,一大早,一眾親友早已在酒店門口等候,歡迎我們歸來。
我們興奮地擊掌擁抱,場面一片歡騰。女兒笑嘻嘻的跑過來,不懷好意地調侃:“老爸,恭喜你們今天終於出獄了!”
所有人都以為我們一定在酒店裏憋壞了,但他們都錯了。
出發臺灣前,一位前來送行的姊妹對我說,她在為我禱告中,神給她一句說話——耶和華拉法。這是一句希伯來文,譯出來就是,神是我的醫治。
結束臺灣行後,我重新思索這話。發現神對我身體的醫治,原來一直沒有離開,報告就是醫治的呈現。但過程中,我發現一件關於醫治更奇妙的事!
旅途中,我和太太基本是處在醫學隔離狀態,24小時,二人共處一個封閉的空間,形成一個困獸鬥的局面。在避無可避之下,所有的衝突、矛盾,都必須在斗室內化解。物理上的限制,促使我倆必須更深入地交流。透過深入的對話,我倆化解了多年關係上的盲點,從而更深地認識對方。
特別在澳門隔離期間,我們經歷了美好的時光。21天當中,我與太太傾心吐意,無話不談,甜蜜程度就如回到初戀。我領略到神所設立婚姻當中蘊含的美好。
所以臺灣之旅不但醫治了我的身體,更是醫治我們夫妻的關係。
“你們都來猜猜,我們實質上是幹什去的?”分享中,我向大家發起一個有趣的問題。
所有人都猜不中,唯獨岳父一語道破:“你們是去度蜜月!”
眾人會過意來,嘩聲大作,當中有人喊:“什麼時候輪到我們也去度蜜月?”大家又笑成一片。
頭上天空一片蔚藍,陽光灑在每張笑臉上,我張開雙臂,呼吸這充滿恩典的空氣。
有人問,信仰是什麼?
信仰是一份祝福。
詛咒都變成了祝福,眼淚全換上了歡笑,沿途每一段路,都寫滿了恩典的記號!
你以恩典為年歲的冠冕,你的路徑都滴下脂油。——《聖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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