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爭中的女性－－似這般花花草草由人踐，生生死死隨人怨】《最後一個人》

戰爭裏頭，男人與女人面對的暴力情境，不可同日而語。

這並非是說女性比較可憐，而是被賦予的社會性不同時，所遭受的傷害並非僅來自當下的肉體摧殘，還有戰爭結束後終其一生的凌遲。

今天要來讀的是，與我們並不太遠的故事：

#金息《#最後一個人》

作者將附出處的「＃慰安婦」紀錄，作為靈感而完成的一本「小說」；也由於資料屬性，讀來彷彿是報導文學，也像是貼身拍攝的紀錄片。

這本書讓我想到 #嚴歌苓 的《#金陵十三釵》，同樣題材兩者處理偏重卻不同。

日軍的暴行激發的是戰爭中妓女與女學生間的憂患相依，但這本書卻戮力於交錯現實與過往的傷痛，縱使世間已無人尚存，卻仍得一再被疾呼。

台灣也曾是日本的殖民地，但作為第一個殖民地，第一個模範豐饒的大貨倉，台灣慰安婦也曾在南洋「捨身為國」，她們的故事有朝一日我們再來說說。

先提醒，以下內容有大量可能令人不舒服的描述，對於性與凌虐敬而遠之者，請斟酌閱讀。

❶自願︱擄誘

在田裡，在河堤，在工廠裡，在村辦公室裡，在家裡.....

這些孩子被隨意拋進卡車中，或者懷抱著為家裡掙更多錢的美夢走進－－每個人都被換上了日本名字，在「滿州慰安所」裡過著「合唱團」般的日子，高音是刺刀劃過大腿，中音是燒紅的鐵鞭鐵棍落在肉上，低音是從未止歇的劇痛啃癢，休止符是清洗殘破的保險套跟將下體浸泡於過錳酸鉀溶液。

平日是15名，星期天是50多名；孩子變成少女，少女一瞬間就老了。

從早上九點到深夜十二點，有時是凌晨兩三點；春天是鐵碗裡看得見臉的稀粥和蛆，夏天是酸飯糰，冬天是凍飯糰，生病就沒有東西吃。

上戰場前的軍人們，任意對待她們。
下戰場後的軍人們，殘暴發洩。
戰事結束前，傳聞會被一併「清理」掉的少女們各奔東西，逃跑。

她們不知道回朝鮮的路上，會先碰到將她們拖進田裡的蘇聯軍人。
她們不知道收留的代價、過江的報酬都是一樣的，世間都是以物易物。
她們不知道，被奪走的是她們，但是往後的人生，仍有人訾罵她們讓其他人身處地獄。

「要往哪裡去呢？」
「會有人知道我是誰，我在哪兒嗎？」
「唯有以產生比太空人飛離地球更快的速度，才能抵達自己以外的地方。」

人的一生多麼短暫，如鳥掠過天空。

❷順從︱反抗

抗拒接待一百人的「石順」，下場就是在釘床上滾，再被丟進廁所裡等死。

割斷手指喝血吞鴉片的「基淑」在睡夢中死去，感染肺結核仍持續接客的東淑在沒有煤球的房間裡凍死，她們張開雙腿抓著彼此陰毛上的陰蝨，得病第三次就會被載去不知名的遠方。

注射鴉片能讓少女們忘掉一切，但同時也奪去她們的呼吸。

鳳愛跳進河裡，少女哭喊著求救，日軍槍桿向著；五天後，她們才看見河裡樹幹上，飽脹的她。

戰爭裡，每個人的模樣都像「動物」。

如螞蟻貼附在飛蛾上的日軍湧入，進入身體的聲音像蒼蠅不斷在原地打圈圈；逃跑的少女如拴上黃皮繩的羊被拖行，像青蛙蜷著腿接待軍人，完事後像海蔘軟癱在床上。

「我也是受害者。」
如果可以，變形的子宮能不能代替難以言喻的痛苦，來說明？

❸倖存

「你是自己一個人回來的？」

據說被抓去的有二十萬人，回來的不到兩萬人。

待在慰安所七年，隱瞞事實與記憶五十多年；有多長的時間，跟她一樣的人就被拋棄了多少年。
她住在平澤侄子的房子哩，即將因為都更而被拆除的空間；四周都是沒有名字，沒有聲音的人。
不敢喝牛奶因為那像記憶裡被強灌的日夜，不敢吃魷魚腳那如梅毒擴散的水泡，不敢吃肉那讓人想起焚燒的屍體。

1991年八月十四日，金學順出現在電視上。
明明有活著的證人，世人卻說這件事不存在。

鐵熨斗燙著肚子裡的孩子，墮胎時子宮被被刮挖得一乾二淨，少女們不知道水銀藥丸與治療梅毒的六零六藥劑強過巫女們的符水－－無法生產，無法結婚，無法戀愛。

軍人塞給她們的錢毫無意義，無法換得溫飽，戰後也只是廢紙。

政府要慰安婦出面登記，但是無止盡的反覆追問細節只是讓人頭痛，申報後只是遭受家族排擠；被人懷疑說謊，被人怒斥淫蕩。
她們不識字，懷抱著絕望與苟活的罪惡感，在頻繁換工的情況下，再度賣身。

她想去見電視上的女人，想跟她說.....
女人不是最後一個人，想跟女人見面，卻又緊張害怕......

「豐吉！」

韓國政府登記有案的慰安婦受害者，共計兩百三十八名。

我很喜歡書名，這「最後」像是劃上句點，但其實是最沉痛的控訴。
只要有人活著，只要這段記憶還存在，就沒有「最後」。
更甚者，只要有戰爭，「人」就註定豬狗不如；就像是畜生，就像是禽獸，就像是螻蟻。

死掉的人也許痛苦，但活著的人也不成「一個人」。
「一個人」意味活得有尊嚴，活得有滋味，活得幸福。

這些擁有許多名字的女人，戰時卻沒有資格擁有自己的身體；戰後只成了報章媒體擁有同樣身體，卻沒有名字的女人。

每一個人，都有她自己的故事，都有她所遭遇的各自苦痛。

當社會高舉著「正常」、「乾淨」、「純潔」的大纛，正是將她們推落另一個深淵的劊子手。

為了活下來而承受，不表示是為了承受而活下來。

作者詩意的文字，今昔交錯地穿插「慰安婦」的記憶與日子裡人們的「弱弱相殘」；讀來就像是冰塊般，冷冽地浸著耳目。

在戰爭的第二十天，希望人們為了信念而戰，而不是慾望。

那我們下一本書見囉！

以下是韓國慰安婦的相關電影，聊以筆記：

1.《花漾奶奶秀英文아이 캔 스피크》
2.《她們的故事Herstory》
3.《鬼鄉귀향》
4.《雪路눈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