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倒數日

　　生死離別遲早會來到，那是我長大後便心知肚明的事，只是這個日子來的有點早了。人們說逢九必有劫難，於是我想著那慈祥的面孔，撐過了九九大壽，撐過了過年，她應該也能看到我結婚吧。

　　算命先生說：「伊會使呷百二，免煩惱啦。」（她可以活到一百二十歲的，別擔心。）讖緯之言，終究沒有洗清它身上污衊，反倒更黑了點。

　　原本以為年少不經事的自己會痛哭流涕，卻只是在深夜時稍微抽泣；屬於認知型同理心的我，只有在白日夢迴裡，將那些往日畫面拉到眼前，才能意識到那個疼愛自己的人，再也不會問我「呷飽沒？」生命的重量如此厚重，就如同她的愛一般。

　　或許對於年老的她，能夠不再疼痛、不再在深夜裡想念逝去的姐妹，可以再次看見她們，是一大解脫；至少她在後半生子女環繞，即使年少時便離開家為夫家做牛做馬，每日操勞，老年時她能看見曾孫們一點點長大。不知道她會不會在離去後遇到那個，她經常在我這個最大的曾孫前罵的老公，然後苦了大半輩子的她揪著他的耳朵洩憤。

　　坐在加護病房前，我想著四天前那通一如往常的視訊電話，那時在聽聞她開始分不清日夜和腳開始無力，我就莫名的哭，那是一種不想承認的預感，卻不想在三天後真的急轉直下；而偷偷截下的畫面竟是我最後能看到她清醒的模樣，畫面中，她的眼神，分明是留戀。或許，在四天前的夜晚，她便心理有數；現在，她的腦海只剩下疼痛。

　　情緒開始滿溢，我只能用文字開闢出口。坐在等候區裡，我看到生命的無常和沈重，看到人世必定有的生離死別。看到他們傷心的模樣，想到自己若是死去，他們大概也會如此吧？我想，或許我無法保證自己復發時，不再冒出做出傻事的念頭，但至少現在我可以認真過我的人生，追求我的理想，讓憂鬱症和我保持安全距離。

　　將要離去的人，將要離去；繼續活著的人，日子必須繼續過下去。每個人心裡的悲傷都有不一樣的形狀，但我們都知道在哭泣以外，還有應該做的事，所以我們紅著眼眶踏出病房。那也是長大後，我們的無可奈何。

　　在她生命倒數的日子，早晨前往醫院的路上，我只想對著自己和家人們說：

「今日已足夠悲傷，

而我們至少要好好吃一份早餐。」

阿祖，你永遠是我最愛最可愛的阿祖。　　

如果喜歡我的文章請按個愛心，也歡迎至我的臉書粉絲專頁閱讀時光按讚追蹤。 或是追蹤我的IG帳號 @daybooks2020 跟著我用一句話和幾張照片認識一本書。 我會不定期更新文章資訊，也歡迎你們前來交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