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候,你有想過,故事的結局會是這樣嗎?」我問他。
他搖了搖頭,「關於那樣的結束,我很遺憾。」
「但最遺憾的是,即便是現在,我也想不到更好的結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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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個人對於大學的記憶,多半是集中在某些特定的人事物之上。
可能是豔陽下的籃球場、是雜亂不堪的實驗室、或是和某個人在教室裡的並肩而坐。
而對他來說,是學姐。
學姐讀的是中文系,高高瘦瘦,總是穿著一身深色長裙,再加上別具特色的圓框眼鏡,很有文學家的架式。
關於他和學姐究竟是怎麼認識的,我們誰也摸不著頭緒。
只知道從某天開始,學姐就突然成為了他人生中的第一要務。
那時候,學姐有個十足帥氣,卻不怎麼靠譜的男朋友。
她和男友之間,總是分分合合,而他的生活也就隨之起起伏伏。
只要學姐失戀,他便沒日沒夜的在一旁陪著;等到學姐回到男友身邊,他才又默默的一個人回到宿舍,大睡特睡個幾天幾夜。
後來,學姐正式分手的那次,他還是一如既往的陪著。
學姐餓了,就給她送飯;渴了,就替她倒水;生氣了,就任由她又踹又捶;想哭了,就陪著她盡情乾杯,然後等她醉得吐了滿地,再獨自收拾得一乾二淨。
那兩個月,我們幾乎是誰都沒有他的消息,而等到他終於重新回到我們眼前的時候,我們也就知道,學姐終於算是從失戀的陰霾中,走出來了。
再後來,反倒是學姐主動找他的次數多了起來,一下子拉著他看電影,一下子又拖著他逛起書店。
我們雖然沒有明說,但總在心裡默默替他感到開心。
沒想到,幾個星期後,他卻突然休了學、搬了家,連手機號碼都換了,就這樣從我們的世界裡人間蒸發。
直到很久之後的現在,才偶然在機緣巧合下,重新聯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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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說。」我清了清喉嚨,「真的沒有比不告而別更好的結局了嗎?」
他露出一絲苦笑,眼神裡滿是無奈。
「你有看過大海中的浮木嗎?」他問,我搖了搖頭,「在海上落難的人,載浮載沉之際,總希望能遇上一根浮木,一伸手就能緊緊抓住。」
「這和你的消失有什麼關係?」我忍不住問。
「我一直都知道,自己不過就是一根浮木。」他的眼神痛苦而堅定,「我所能做的,僅止於在她掙扎著無法上岸時,帶著她往岸上漂去。」
大概是看我沒有說話,他也就逕自接著往下說,「可是一旦她上了岸,浮木的工作也就結束了。我不能讓她背負著拋下浮木的愧疚,更不能讓她為了一根浮木,而不放眼於岸上的樹林,於是只能在她猶豫之前,早一步轉身離去。」
「你離開之後,學姐等了你半年。」我重重的嘆了一口氣。
「半年之後,跟某個社團裡的學長走到了一起。」他的語氣平淡得過份刻意,「然後就這麼平平順順的一路走到現在。」
「你怎麼知道?」我一臉錯愕。
「浮木雖然是在海上漂啊漂的,但偶爾碰上幾隻候鳥,總也還是能打聽幾句。」他的臉上又是那個苦到不行的微笑。
那天的最後,我半開玩笑的問他,「這次會保持聯絡吧?」
他沒回答,只是伸手拍了拍我的肩膀,然後轉過身,邁步朝著反方向走去。
看著他逐漸消失在街道盡頭的背影,我忍不住想著,希望我們下次再見的時候,他已經遇上那個,能帶著他上岸的人。
關於這樣一個,如此無情、卻又如此深情的人,我是衷心這樣盼望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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