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過了幾天,Ballon看起來還沒有想要出來的意思。但大概是因為這幾週他成長的速度快,身體變化相較之前明顯,每天都感覺不一樣。繼續懶散地期待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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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陣子看關於安全圈的書,試著回想自己在什麼樣子的環境下成長,也試著整理什麼樣子的關係會讓我感到不安或自在。然後有一天我想起好久沒想起過的,我的小表妹。
在我還很小的時候,我有個印象是大人們總說那個小表妹很喜歡我。事情發生的時候,我到底多大年紀我已記不得了。因為生活的地域不同以及大人們後來惡化的關係,長大後我們見面的次數一隻手數得出來,更遑論彼此聯絡,我對他幾乎一無所知,於是也無法用簡單的數學推算彼此的年齡,只隱約記得事情發生在他還是個嬰兒,而我是個幼兒——大抵是足夠懂事以至於知道有個比我小的妹妹並且想要照顧他,卻在行為能力上還沒有到達能夠照顧任何人的那種狀態。
那天下午他隨舅媽來到我們家,我們在客廳裡玩,他好像就如大人說的真的很喜歡我,總是會撲向我,這對我來說很不習慣,因為我在另一個家族裡排行尾端,底下都是一點也不親人也鮮少碰面的弟弟們,我根本從來也沒有作為姊姊/照顧者的感覺。於是我想我應該是被他的熱情激起了什麼母性,我除了陪他玩耍之外,也想學著大人抱抱他,但就如我前面所說,我只是個身體條件上還沒有能力照顧任何人的幼兒,嬰兒的重量和力氣都遠比我想的還要大,於是在我試圖抱起他的時候,反而讓他掉落,一頭撞到客廳的茶几。
「嘩~~」隨之而來當然是一陣哭聲,這哭聲讓我相當緊張,就當我覺得很愧疚無所適從並覺得自己下一秒就要出事的時候,驚魂未定的表妹一面哭一面朝我撲上來尋求我的安慰,我傻了。我似乎感覺到原來凝結的空氣產生變化,大人們緊繃的表情瞬間鬆開,露出(可能是勉強擠出來的)慈祥的笑容對我說:妹妹真的很喜歡你啊。
後來的事情我不記得,他們似乎沒有再多停留就離開了,而我只記得當下的震驚——我傷害了他,而他卻似乎不責怪我?後來我只要想起這件事都還是會有點鼻酸,每每在心裡深深感謝孩子的天真和寬厚並為之觸動,但又有一種悲傷的感覺,直到最近才開始明白悲傷從何而來,為自己當初的震驚感到震驚——原來在那樣小的年紀時,我就已根深蒂固地覺得只要我做錯了事情就不值得被愛。於是在那個「犯錯」的當下,我覺得我應該要受到懲罰,他應該連同大人一樣一同譴責我,而不是繼續愛我;於是有很長的時間我只要跟朋友吵架,甚至到後來的戀愛關係中有爭執,就覺得等同於關係的結束,如同世界末日,不再有轉圜的餘地。
回想與父母的互動關係,他們都是無法坦率地表達愛的人,至少不是用感性的方式。在我們的家裡不討論感覺,在懂事之後就不太擁抱(一直到我們再更大一點懂得用自己的方式表達愛),從有記憶以來,我就知道要得到父母的認可就是要獨立自主,要拿出實際的「成績」,因為那是他們較能夠自在地稱讚我們(=藉由轉達別人家小孩的反例,迂迴地表達對我們的愛和驕傲)的時刻。(尤其老實說,這也是事後諸葛的結論,成長的當下只漸漸地厭煩於他們不斷透過別人的例子,在表達對我們的「期望」和「要求」,而不是讚賞和驕傲。)但似乎也慢慢讓自己在心中相信如果沒有達到能夠被稱讚的地步,那就是什麼也不配得到。
《安全圈教養》裡提到每個人心中都有較擅長和較不擅長的給予的關係支持,而這會跟著原生家庭和成長經驗裡跟主要照顧者的互動中習得。再更早之前我會對於這個回憶有更多的不諒解和創傷反應,但在書中得知且幫助我釋懷的是,當「鯊魚音樂」響起,對於付出某一部份的支持排斥的時候,不管是孩子還是父母的哪一方,都不是為了要傷害對方,反而是為了保護對方才這麼做的。父母因為從小習得「尋求情感支持是不可得,甚至會遭致惡果的」,於是也本能地教導自己的孩子更理性獨立的生活技能,而孩子也會因為感受到感性的索取讓父母不自在,而體貼地不再這樣做,假裝自己不需要這方面的支持。也好在所有的關係在有自覺之後,都是可以改變的。
突然不知道如何作結了,
只願我們都持續相信愛,能夠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