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ear John:
頭七這天阿嬤坐在椅子上無止盡的嘆氣
外籍看護陪在一旁安靜的折著紙蓮花
法會念經結束後法師要我們瞻仰儀容
並單獨對阿公說我們各自的感謝
媽媽對著躺在冰櫃裡的阿公下跪瞌頭
感謝他的養育之恩讓她擁有幸福家庭
原以為已經哭竭的眼眶又再次洩洪
但哭過之後隔外清晰
看見權力支配
聽見虛情假意
阿嬤像是被按了mute鍵吱吱唔唔害怕開口
因為所有人都要求她不要多管閒事讓兒子輩去處理就好
為什麼？為什麼？
到底為什麼？
因為她老了？因為她病了？因為她沒有經濟能力？
所以她沒有資格去對結縭60年的老伴發表任何意見？
所以她沒有立場去對攜手共渡一甲子的老伴決定一件小事？
他人自以為的貼心不需要阿嬤煩惱的舉動
在我看來
只是噁心的裝模作樣只是穿上戲服的演員
因為整個家族的人都在看因為整個村子的人都在看
沒有人去關心阿嬤的傷心阿嬤的欲絕
所有的人瞬間成了玩偶無意識的被禮儀社操控著
訃聞要列誰的名字？訟經要幾點開始？手尾錢要綁在誰手上...？
全都是被動的服從著
John，你不覺得聽起來很荒謬嗎？
以為了阿公死後的世界為由，我們進行著一場不知其意不知其果的儀式
我知道葬禮美其名是為死者而辦
但說穿了其實是為了活人贖罪而辦的
燒更多的紙錢讓阿公在極樂世界當大爺(那為什麼連他喜歡吃什麼都不知道？)
唸更多的經文讓阿公可以在成佛路上少遇阻礙(那為什麼連他喜歡聽的歌都不播給他聽？)
John你們的世界有孝順這兩個字嗎？
我知道英文語系裡沒有，但我其實也很懷疑華文語系裡真的理解這兩個字嗎？
媽媽叫我要看在她的面子上不要發表任何意見
所以不是老了沒有話語權，而是輩份低連實話一個字都不準吐
前幾天我確診老花了，在四十一歲的某一天
我瞬間被打入『老』這個族群裡
有很多感傷、很多的標籤好像自動的貼在我身上
只是我還在垂死掙扎我還在心不甘情不願
就像我從沒接受過阿公已經離開的世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