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電梯向上抬升,大樓外牆清潔工為電視機前的觀眾介紹著大樓內部各樓層的員工,視野拍到的人也跟著愉悅地笑了。而隨著階梯向下勘探,地洞內的探險員為大螢幕前的觀眾揭示了深淵地道的邊界,藏在口袋裡的圖紙則能夠拼湊出它真正的樣貌。這由上而下的過程,也是米開朗基羅法爾瑪提諾導演的鏡頭視角,沒有旁白敘事、沒有主要台詞,靠著最純正的電影語言,回顧二戰之後一群前往義大利南部的探險隊,試著再造他見到比弗托深淵時的那份感動。
本片在自然紀實的影像中保有人文交會的情感,似創造天地者的一種注目。最打動我的一場戲是,探險隊休憩時放在門外的探勘帽,被小鎮的孩童們偷偷撿去,他們將之戴在頭頂打開了探照燈,趁著深夜在巷弄間恣意地遊行,好似俯視角下《
#何處是我朋友的家》那名少年在夜裡迷了路,被犬隻的狂吠聲嚇得亂跑,又被好心人領回了正確的道路,他們如螢火蟲的靈光點亮鄉村,也為小鎮增添節慶般歡樂的色彩。此外,探險隊剛抵達比弗托深淵時,眾人在洞前圍著火炬玩起團康遊戲,依著手掌放在被點到之人一側,酒酣耳熱下他們開懷大笑,或是,負責看守洞口的守衛,因為無聊而踢起了足球,兩人各據一端來回踢動,從內部向外看卻像是盤旋在體外擾人的蚊蟲,沒想到不慎將球踢進了洞內,整顆球隨著凹凸的內壁碰撞掉落,這不小心製造的幽默感,竟讓我忍不住噗呲一笑。
《洞》以人類的呼喊聲作為召喚,將牧羊人的身軀與板塊裂縫旁的地洞作連結,打造了一場靈魂的移轉儀式,火燒的雜誌紙頁代表了生死、無常與病痛(義大利女演員與遭槍殺的甘迺迪總統),他們乘著風迴旋落進了深處,昏迷的老者也一同掉進了黑暗中,然而,它所點起的火光卻懷著不同的希望,一者是想探究自然鬼斧神工的志業,另一者是期盼老者再度甦醒的迴光,醫師從牧羊人的眼睛鼻孔處照進了光,在地道裡則是照向了小船上的探險隊員,兩者的共通性是他們都在試圖解開這世界的謎團,靈魂,死後將去到何方?他們,能否抵達洞的底部?帶著哲學思考的詩意提問,在山谷間迴盪,而觀眾如我則被大片的美景所震撼,像是經歷了一場無以名狀的感官體驗,牛鈴聲成了走在天堂與地獄之間的引導,隨著濃霧蓋住了滿山滿谷,人與動物與自然的外在形象也跟著消散,徒留下老者再次高聲的呼喊,聲聲地召喚,你我也將抵達他所在的那處新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