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爭與和平》中的卑微

2022/08/05閱讀時間約 8 分鐘
即使我們卑微渺小,我們也無需偉大的統治
——旭
既沒有一個偉岸的身軀,也沒有一顆勇敢的心 ——通常,很少有小說把這樣醜陋,肥胖,懦弱的人物作為一個主角,一個“偉大”卑微的主角。這就是《戰爭與和平》中的皮埃爾(Pierre Bezukhov)。
即使有,他的結局也應該類似於周星馳電影中的主角,最終被打通任督二脈,成為一個“他”期望成為的英雄 ——那個勇敢,偉岸的安德烈(Prince Andrei Bolkonsky)。
皮埃爾認為安德烈公爵是一切美德的典範,因為在他身上最完美地結合著的正是皮埃爾所缺少的、可以用“毅力”這個最恰當的概念加以概括的那些品質。皮埃爾一向嘆服安德烈公爵在同各種各樣的人交往時那種從容不迫的態度,他那種非凡的記憶力,博學多識,尤其使他嘆服的是他的工作和學習的能力。皮埃爾常常為安德烈公爵缺乏哲學的幻想力而感到吃驚,那麼他認為連這也不是缺點,而是一種力量。
——[俄] 列夫·托爾斯泰,戰爭與和平,人民文學出版社,1989年7月北京第一版,p52
是的,安德烈才是一個標准的主角。他是無數少女夢想的白馬王子,是萬千男人的期望,更是皮埃爾心中為自己塑造的他我——一個理想的,應該成為的自己。在這個理想的人物面前,即使自己對娜塔莎(Natasha Rostova)的愛,也可以謙讓。
和皮埃爾比起來,安德烈對娜塔莎的愛,既缺乏火一般的炙熱,也缺乏寬容和持久。對於完美的安德烈,報效國家的決心遠大於對普通人的關懷。他對自己的妻子麗莎缺乏愛和耐心。對娜塔莎的愛也不過是“標准的愛“,是自己失去妻子後,對另一個鮮活生命的沉迷。父親的反對,不過是考驗,安德烈其實沒有做好任何考驗的准備。
戰爭與和平 War and Peace (1956), 娜塔莎(奧黛麗·赫本 Audrey Hepburn)
娜塔莎是一個天真的女孩,也是一個對愛情渴望,不顧一切世俗的激情女人。十三歲主動獻吻鮑裡斯(Prince Boris Drubetskoy)。
“那麼您願意親親我嗎?”她說,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同時她低頭望著他,含著笑,激動得幾乎哭出來。
“您真可笑!”他對她俯下身來,說,臉也更紅了,但是沒有採取什麼行動,只是等待著。
她忽然跳到一隻花桶上,這樣她就比他高了,她用兩手摟著他,在他的脖頸上方彎起她那纖細的赤裸的手臂,她把頭發甩到後面,正好吻在他的唇上。
然後,她穿過花盆溜到這桶花的另一邊,低頭站在那裡。
“娜塔莎,”他說,“您知道,我愛您,但是……”
“您愛上我了嗎?”娜塔莎打斷他的話。
“是的,愛上您了,但是有個請求,咱們別像剛才那樣……再過四年……那時我會向您求婚。”
娜塔莎沉吟了一下。
“十三,十四,十五,十六……”她扳著纖細的指頭計算。“好!就這樣說定了?”
喜悅和欣慰的微笑使她興奮的面龐容光煥發。
“說定了!”鮑裡斯說。
“永遠嗎?”小姑娘說,“一直到死嗎?”
於是,她挽起他的手臂,肩並肩緩步向起居室走去。
——[俄] 列夫·托爾斯泰,戰爭與和平,人民文學出版社,1989年7月北京第一版,p75
雖然和安德烈訂了婚,但是安德烈的暫時分離,讓她難以忍受。在和阿納托裡(Prince Anatole Vasilyevich Kuragin)見了三次面,就被引誘要和阿納托裡私奔。雖然最終被阻止,但結果導致娜塔莎和安德烈的婚約失效,娜塔莎也因為對自己的行為感到恥辱而企圖自殺並生了重病。
其實,作為一個平凡,對愛情渴望的小女孩娜塔莎,她需要的是真誠的愛,而不是等待和考驗。在她心中,英雄應該是和愛在一起的,如果不能,那麼寧願要一個不完美的愛,也不要一個需要等待的英雄。
戰爭與和平 Война и мир (1966), 安德烈(維亞切斯拉夫·吉洪諾夫 Vyacheslav Tikhonov)與娜塔莎(柳德米拉·薩維裡耶娃 Lyudmila Savelyeva)
平凡,甚至自卑的皮埃爾,因為對英雄的崇拜,而贊美拿破侖·波拿巴(法語:Napoléon Bonaparte;意大利語:Napoleone Buonaparte;1769年8月15日-1821年5月5日)。也因為對英雄的崇拜,而和安德烈成為好友。作為完美的男人,安德烈同樣崇拜拿破侖。
而戰爭,是人生最殘酷的洗禮。在殘烈的戰爭之後,安德烈,帶著一個人最後的覺悟 ——對現世人生的寬容,對娜達莎的愛,和每一個死於戰爭的普通人一樣進入了永久的和平中。
安德烈公爵心裡明白,這是指他說的,談話的人是拿破侖。他聽見人們稱呼這個談話的人陛下。但是他聽到這些話,就好像聽到蒼蠅嗡嗡叫,不僅不感到興趣,而且不放在心上,立刻就忘掉了。他的頭像火燒似的,他覺得他的血就要流乾了,他看見他上面那個遙遠的、高高的、永恆的天空。他知道這是拿破侖 — — 他所崇拜的英雄,但是此刻,與他的心靈和那個高高的、無邊無際的天空和浮雲之間所發生的一切相比,他覺得拿破侖是那麼渺小、那麼微不足道。這時不論是誰站在面前,不論說他什麼,對他都完全無所謂。他高興的只是人們站在他跟前,他希望的只是這些人能幫助他,使他生還,生命在他眼中是如此美好,因為他現在有了不同的理解。
——[俄] 列夫·托爾斯泰,戰爭與和平,人民文學出版社,1989年7月北京第一版,p440
而一個更加普通、懦弱、寬厚、真誠的皮埃爾,比安德烈走得更遠。
在他的思想中再也沒有俄國,沒有戰爭,沒有政治,沒有拿破侖。他清清楚楚地覺得,所有這一切都與他無關,他沒有那份才能,因而不能判斷這一切。“俄國、夏天 — — 扯不到一起。”他重復著卡拉塔耶夫的話,這句話使他得到極大的慰藉。現在他覺得,他企圖謀殺拿破侖,他推算那神秘的數字和《啟示錄》上的那頭獸,都是莫名其妙的,甚至是可笑的。
——[俄] 列夫·托爾斯泰,戰爭與和平,人民文學出版社,1989年7月北京第一版,p1457
我一直懷疑,皮埃爾就是托爾斯泰,但我從沒有懷疑,皮埃爾就是我們。是經過戰爭,經歷了偉大人物製造的災難後,能夠自知、自覺、自悟的我們。
我們不是英雄,我們也無需崇拜英雄,我們更不能被英雄所奴役。我們的思想來源於最樸素的生活。讓戰爭屬於英雄,讓和平屬於我們。皮埃爾和娜塔莎都是不完美的普通人,都是心懷善意,但容易被誘惑,被生活所教育的普通人。他們最後在一起,是他們能夠寬容看待這個世界,寬恕他人的結果,也是生活對他們的祝福。
最後,我想用2016年BBC拍攝的《戰爭與和平》電視劇中,皮埃爾的對白作為結束:
You know, so many good things can happen for you. Since I became a Mason and started to live a good life, I feel capable of anything! We must live. You know, we must love. We must believe that there’s more to it all than our lives on this scrap of earth. There’s something else out there, it’s true…Audrei. You must believe it.
——BBC,War and Peace (2016),S03
旭:2022年4月10日

參看:在疫情中讀書 系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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