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天你問了我,為何執著班雅明。
我說,因為我喜歡的一位作家,曾在她的書裡寫到,她是在讀了班雅明之後,才了解到步行是丈量一座城市的最佳方法。雖然這句話,我不是第一次讀見,在很多文人的書寫中,也常可見這句話,只是沒有提到班雅明,敘述的方式也略有不同,但本質上是一樣的,不外乎就是:步行,是了解一座城市最好的方法。
關於步行,我其實並沒有那麼多文思,只是一直以來都喜歡走路罷了,但因為讀了她三兩句所言,我便很想知曉,為何讀了班雅明之後,才了解了步行與城市的關係,可惜我至今仍是似懂非懂。不過,我還是很喜歡走路,而我也真的很能走。
大學時代,讀了尼采才間接知道,原來許多哲學家和作家也都喜歡走路,這讓一直喜歡走路的我,恍如被安上了翅膀,文人學者光采加身,差點都要飛簷走壁了。尼采、康德,甚至梭羅等人,都曾談論走路與他們思想和創作的關係密切,步行在他們的創作中彷彿是一項重要的元素,而他們的許多靈感也大多來自於走路時的發想。
我自是不知道喜歡走路的人,是不是一定能寫出好文字了,但可以確信的是,我總是在走路時,想清一些事,很多感覺也都在那個時刻,變得清澈透明。於是落筆那刻,無論好壞,都成了平凡日常中的吉光片羽,這也算是一種寫作練習吧。
龍應台老師在《走路:獨處的實踐》一書中也說到:「走路才是一種真正的獨處。」所以,原來我喜歡的其實是獨處麼?(笑)
或者更像是她在書中所寫的這一段,「如果玫瑰認得雨,如果葉子認得風,如果蜜蜂認得香,如果蚯蚓認得土,那麼山坡上,今天開放的茶花,認得昨天的露水。那麼走路的我,找得到我。」寫得真好,把行走於自我之意義,形容得那麼貼近生活卻又不落俗套,孤高且清雅,短短數句彷可見龍應台老師退休後,遷居於台東生活的自由與閒適。
我後來還靈光一現,想到吳明益在一本合集中的文章,也是跟走路有關,我特地找出來又抄讀了一下(以下摘錄自吳明益〈步行,以及巨大的時間回聲〉)
步行讓人舒展想像力,我以為那並不只是「散」步。康德在看似安靜的步行裡進行著內心革命,梭羅則在步行中觀察與計算種子飛行的距離,當過國家公園看守人的愛德華‧艾比則在那本有趣的《曠野旅人》中把步行講得幾近於玄:「走路花的時間長一些,因而延長了時間,延長了生命。生命過於短暫,不應浪費在速度上。」
這樣想起來,我倒也是經常在行走時,不停地與自己內心交戰對話了,然而梭羅於步行時,便能進行幾近科學式的敏銳觀察,怎能叫人不心生佩服呢?再次證明文人學者的不凡,與自己的素常了。(笑)
平凡人自有平凡人的體會,相較於步行,我更習慣稱之為走路。對我來說,走路,依然還是一件很單純,而我也一直喜歡做的事,我從來沒想的太多,就好似昨日傍晚,我結束孩子們的教室時間準備回家,因為途中你打了電話來,我便一路從信義安和走到東門站,最後從台大醫院站跳上捷運回家,你我生命是否因此延長,我尚無感,可你與我同在的時間,卻是在我的心裡延展拉長了,這應該就比較接近吳明益所言的步行的最大意義了。
日本哲學家西田幾多郎在京都走出了一條知名的哲學之道,而我們日常的行路,能為自己走出些什麼呢?我並不清楚。
即使如此,我依然喜歡走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