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帆过尽 你在我心 第十七章：来者不善

屋子里有股说不出的味道——一种闭塞的、混杂的奇怪味道，吸在鼻子里虽不算难以接受，但绝称不上舒服。那是刚吃过饭的气味；酒菜和碗盏的油味；洗地板的碱水散发出的酸味；忙忙碌碌的佣人身上渗出的汗味......尚能加以分析，也许这味道还能继续形容下去。

这间大房子位于城堡后方，是专门用来洗涤衣物、被褥的工作室，一墙之隔的另一边就是城堡的厨房，这两间屋子共用一个院子，于是经常可以看到晾晒的床褥和大片等待风干的鱼在铁丝上荡来荡去。

下午一两点便是整个城堡里最安静的时段，如果没有什么重要的事，仆人们可以利用这段时间来休息片刻。这时，大多数人都回到仆从休息室歇息，只有少部分人还在这里。她们有的躺在屋檐下的柴垛上小息；有的扑在桌上午睡；还有的有句没句地小声聊着天。

"......我到现在还没想明白昨天冰雪女王为什么哭着跑开了？"

"你不明白不要紧，依我看在座的所有人都不知道她怎么了，包括最了解她的安娜陛下也很诧异。"

"我听说......"

交谈的人便是昨晚出席了女王晚宴的那两个女仆，她们也因出色的能力被安排在女王身边伺候安娜。其中棕色头发，脸上长着雀斑的名叫奥娜拉；鹰钩鼻，蓝眼睛的名叫苏西。当听到奥娜拉这么说时，苏西稍稍往对方那边凑近了一些距离。

"什么？"

"我听说冰雪女王有......精神问题......"

奥娜拉一边悄声说，一边用指尖点着自己的太阳穴，扬了扬眉毛撇了撇嘴，那神态既有些惊奇古怪，又带着怜悯惋惜。

"你听谁说的？我们过来这边......"

苏西大为惊讶，她环顾了一下四周，谨慎地拉着奥娜拉往屋外走，刚到门口正好碰到阿格尼丝往外面进来，两人一愣，赶紧招呼一下便加快了脚步。"衣架"的目光随着二人的身影移动，她们鬼鬼祟祟的行踪再次勾起了她的好奇心，于是悄悄地跟上去。

阿格尼丝卑劣的品行使她在城堡里变得非常不受欢迎，与她共事的仆从们除了厌烦她一口三舌外，不断跌落的地位也多少让她昔日的威风一落千丈。不过对此阿格尼丝根本不在意，在她眼里这些人都是鼠目寸光，找对真正的靠山才是一步登天的关键。女王只不过女辈之流，王国的大权迟早会落在公爵手里，她现在肩负着赛蒙德委以的重任，开始以一副唯我独醒的姿态看待人和事。

"我不记得是谁说的......也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时候......总之很早以前有议会的重要成员认为艾莎是由于精神错乱导致情绪不稳定从而无缘无故地冰冻了整个王国，她犯下如此巨大的过失，不适合做一名合格的统治者......所以即便是冰冻解除后也为她安排了不少的王子会面，或许婚姻会对她不佳的状态有所改善......"

二人站在院子里继续小声讨论，漂浮的床单被褥遮挡了别人的视线，同时也掩盖了阿格尼丝的身影。

"议会那帮老爷们这么评价她多少有些不厚道。在艾莎身为王储那会儿我曾伺候过她一段时间，相处下来她给我的感觉既坚强，又脆弱；虽然有时敏感忧愁，但心地是善良的，总之我认为她是一个好人。再说，那次意外就算是冰雪女王的错，到头来化解冰封的人也是她呀？结婚能解决什么问题？她现在依然单身，阿伦黛尔不也风调雨顺的嘛！"

苏西叉着腰，略显强势地打断了奥娜拉的话，使得对方突然感到有些窘态。

"依我看，就昨天的情况可能她的病情依然没有好转。她单身是因为......没有王子愿意娶她。"

"你不会真觉得她有病吧？我建议你去看看医生！在艾莎执政的那些年，城堡完全对外开放，想娶她的王子都从王座排到海边了。"

"原话又不是我说的，我也没觉得她不好，你激动什么呀？我天天像姐妹一样和你相处也没见你这么袒护我。你什么时候变成艾莎的忠实跟班了？"

苏西的话引起奥娜拉心里不平衡，以至于她反驳的速度之快让对方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语言接话。阿格尼丝并没有偷听到有价值的信息，不过对于她们嘴里透露出的关于"昨天的情况"依然非常好奇，于是她走上前去，打算当面问问。

"你们在聊什么？昨天冰雪女王怎么了？"

话音一响，差点把奥娜拉和苏西吓得跳起来，她俩惊异地面面相觑，聊了半天居然丝毫没发现有人在背后。

"没......没什么。"

奥娜拉支支吾吾地一边回答，一边拉上苏西准备逃离。这显然被阿格尼丝看在了眼里。

"是吗？那我为什么听到有人说冰雪女王是个神经病呢？"

"没有啊？你哪只耳朵听到我们这么说？"

自从有一次阿格尼丝到处造谣苏西与骑兵队里的一个士兵暧昧不清后，苏西就对"衣架"抱有敌对态度。

"只要告诉我昨天安娜女王和她姐姐怎么了，我可以当作没听见你们两个说的那些话。"

威胁的味道就算和空气一样无色透明，两位年轻女仆也感觉到了。

"陛下和她的家人一起吃晚餐，但吃着吃着不知为什么冰雪女王就哭着跑了。"

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态，奥娜拉向阿格尼丝道出始末，现在她只想立刻远离这个烦人的老妪。

"你们四只眼睛都没看出什么端倪？怎么伺候女王陛下的？"

"没准冰雪女王只是单纯地想起什么伤心事，我们下人不合适多问。"

奥娜拉突然硬气起来，她不卑不亢的回答终于堵住了阿格尼丝的追问不休。"衣架"无话可说，两人便瞅准时机马不停蹄地溜了。阿格尼丝看着她们的背影，牙根紧咬，怒目圆睁，狰狞的模样像是要追上去吃了她俩一样。

当阿格尼丝把听到的情况汇报给赛蒙德后，公爵思考了片刻但并未表态就遣走了她，这让"衣架"有些许失落。直到有人告知公爵艾莎已经离开阿伦戴尔，赛蒙德心里多少有数了，不过他依然选择静观其变，不到亲眼看见能真实证明女王和她姐姐的私情证据之前，他都不会轻举妄动，这是他手中最具有杀伤力的一张王牌，不能随随便便就打出去。

水灵带着艾莎一路奔驰，她面前是一片壮丽宁静、碧蓝无边、像光滑的大理石一般的海。在眼光所能看到的远处，海和淡蓝色的云天相连，涟波反映着融化的太阳，出现一片片的火焰。远处连绵的群山，在晨雾中隐现着。又行进了些许时候，太阳从海平面挣扎着蹦出海边，留下一道金光，浮映在烟雾空濛的四方海角，本来是金色的海面被这朝霞一烘，更加红艳得可怜了。稍后，之间一排陆地的平岸，参差隐约地在那里对艾莎点头。这一条陆地岸线之上，排列这许多高矮不一的树林细影，绝似画中的远草，依依有欢迎她归来的情意。

才刚刚上岸，海上起了微波，一层一层的细浪，收到了新生太阳的返照，一时光辉起来，飒飒的凉意逼入人的心脾。清淡的碧蓝色天空再次令艾莎想起妹妹的双眸。一想到安娜，眉头又紧锁了起来，心中的惆怅有增无减，她叹了口气，指示水灵朝林间走去。

火灵布鲁尼总是能快速感知到自然之灵的归来，它飞窜着从树林中冲出来，由这根树干跳到另一根树干，周身围绕的紫红色光晕让它看起来像一个燃烧的幽灵。它准确无误地蹦跶到艾莎肩上后吐着舌头，咧着嘴角一副痴痴地可爱模样看着自然之灵。艾莎跳下NOKK，照例将布鲁尼捧在手心里，为它撒上一些雪花，小家伙渐渐由红色变成蓝色，只见它高兴地摇头晃脑，随即在艾莎的左右手臂上窜了几趟才稍稍安静下来。

森林边的四块灵石附近，几头麋鹿正悠闲地漫步着，草坪上躺着一个人，当察觉到周围有动静时，那个人拿开了脸上遮挡的帽子，艾莎才认出他是莱德。

"嗨，莱德！"

"艾莎，你回来啦？"

小伙子脸上洋溢着迫不及待的欣喜，还没等艾莎回答，他就表明了自己在此的目的。

"叶莲娜长老让我在此等候你，我先前还想你会不会要到晚上才回来。"

听到莱德的回答，艾莎有些诧异，赫妮玛琳信上没说有要紧事，为何叶莲娜要派人等着她归来？！

"你等很久了么？我收到赫妮玛琳的信就快速赶回来了，叶莲娜长老有什么要紧事急着见我？"

"我才来一会呢！其实长老不急，是那几个人着急。"

莱德一边大声回答，一边把麋鹿赶拢一起。

"那几个人？什么人？"

艾莎更加疑惑了，她还想问点什么，莱德却卖起关子。

"待会你就见到了。"

......

营地中央，确实坐着四个陌生人端着杯子交头接耳，艾莎没有看到赫妮玛琳和叶莲娜。

"就是那几个人吗？他们什么来头？到这里多久了？为什么要见我？"

一连串疑问从脑海里冒出来，艾莎在确保他们听不到谈话的地方停下步子转头问莱德。按照她的理念偶然路过此地是有可能的，但还能知道这里生活着一位带有魔法的女王就不简单了，就算阿伦黛尔的居民也不完全了解她成为自然之灵的始末。

"是的，就是那几个人。你刚走的第二天就来了，他们的船只被暴风雨吹垮了，在海里飘了一夜，还好走运离这里不远。"

莱德所说的暴风雨艾莎当然熟悉，她点了点头，对方接着往下说。

"帕克最先发现这些人，然后叶莲娜长老带领我们救助了他们，对此他们非常感激。当得知你才是这里的领导人后，他们执意要见见你。"

距离那几个外来人越来越近后，艾莎不再问什么。当自然之灵一只手捧着布鲁尼，身后跟着NOKK，款款走向前站定在四个男人面前时，他们都用惊奇的目光呆呆地看着她，仿佛那就是下凡的天使。

“伙计们，这位就是艾莎。”

等莱德介绍完后，几个人方才回过神赶紧站起来向自然之灵行礼。

“在来的途中我得知你们遭遇了海难，各位先生都还好吗？不知我可以提供什么帮助？”

艾莎怎么看这几个人都不像是死里逃生的模样，虽然心有疑虑，但她还是本着一颗善良的心想要去帮助他们。

“哇嗷！这就是赫赫有名的阿伦黛尔冰雪女王艾莎吗？真是百闻不如一见，您本人确实和传闻中一样美若天仙啊！”

此话一出，艾莎心底瞬间腾起一股反感。她寻思着谈话的重点不应该是怎么解决当下的难题吗？为何开口便要谈论她的容貌？尽管听起来是赞美之言，但不知从何时开始，她厌烦别人以这种别有隐情的夸奖来当作开场白；厌恶相隔千里的人闻风赶来只为一睹她的模样和魔法；更痛恨自己“声名远扬”，她衷心祈求知情人淡忘她的存在以及不堪回首的过去，不要再传播什么言论加深她的知名度引来更多的好事者，但结果总是救经引足。正因为如此，她对这几个人暂时友好不起来了。

“你们听说过我？”

自然之灵打量了一下说话的男人，他挺着个大肚腩，声音洪亮而快活，脸上胡须茂密，略显老态和油腻。然而艾莎狐疑的语气让这个男人首先一愣，不知所答。这时另一个男人立马接上话头解释。

“那是必然，艾莎女王，我们也和阿伦黛尔的人做生意。身为东奔西走的商人，消息灵通是求生之道，您不会认识我们这样的小人物，但不代表我们没有听说过您，对吧？”

寥寥数语已经透露出对方所掌握的信息。再看这人一头金发，气质阴柔，他说话的间隙，一双敏锐的绿眼睛专注地看着自己，让艾莎颇感不舒服。

“你们来自哪里？”

“我们不是一个地方的人，只是在一艘船上相遇，共同前往一个目的地。”

又有另外一个人接腔，艾莎的目光转移到他身上。这人深赭色的头发造型优雅，衣服贴身干净，神情波澜不惊，丝毫没有劫后余生的狼狈。

“即便如此，你们应该也有各自的国籍。”

“皮尔特夫。”

这名自称来自皮尔特夫的男人是先前唯一一个没有主动答话的家伙，他皮肤黝黑，身形强健，眼神坚毅，沉默寡言的性格让他看起来像是个狠角色。

“我来自弗尔雷德。”

衣冠楚楚的男人自报家门。这倒是很符合艾莎对弗尔雷德男人的印象——即便山河破碎，形象永远第一位。

“我是德欧坎尼亚人，艾莎女王。至今我还记得是您解决了我们国家火山喷发造成的危机。”

胖男子毕恭毕敬，艾莎不否认他说的事实。

“我呢？来自瓦斯科塔亚！女王薇恩.米歇尔非常鼓励贸易，作为瓦斯科塔亚最大的商会会员，这次本来要到希芙拉做一笔大买卖，谁知出师不利，一船货物就这样没了，唉！”

金发男边感叹边摇头，似乎有意想取得自然之灵的同情，可他不知道自己提到的一个人名把艾莎的心紧紧地抓住了，根本无暇顾及他的不幸。

片刻后，艾莎恢复了她无可指摘的姿态继续向这几个商人发问。

“那么，你们执意要见我……”

“我们认为来到您的国度给您的人民增添了麻烦就已经非常难为情了，所以必须向您当面表示我们的谢意，同时感谢您特地接见了我们。”

那名来自弗尔雷德的男人还没等自然之灵问完，他便用他那低沉得稍显迷人的嗓音一一陈述，仿佛急于打消艾莎的顾虑。

“感谢你们对我的尊重，不知有什么是我能帮得上忙的？”

艾莎又问了一遍，她开始想要把这些人打发走了。

“我非常想继续参观一下这个风景如画的地方，不知道艾莎女王是否欢迎呢？”

这无疑让自然之灵感到难堪，她把重点转移到另外几个人的身上，当然也不指望他们会提出不同的意见。

“你们的意思呢？”

“我们也是这么想的。”

另外几人连忙点头，既然如此，艾莎也没别的办法，请神容易送神难。

“莱德，请你带着他们四处走走吧！”

“好的！跟我来，伙计们。”

等莱德带着那几个可疑的外来人离开后，艾莎独自在火堆旁坐下来，她的脑海里总是回荡着在阿伦黛尔发生的一切，以至于她想把注意力转移到其他事物上都难以办到。

不多时，叶莲娜和赫妮玛琳一同回来了，当看到自然之灵后她们脸上露出关切的微笑。

“艾莎，你回来了。”

“是的，长老。”

艾莎站起来迎接了叶莲娜的拥抱，这时她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久未的笑容。短暂的见面礼结束后，她们在火堆旁坐下来。

“我刚还在想你会不会明天才到……见到你很高兴。”

“我也是。”

赫妮玛琳依在艾莎身旁坐下，拉起她的手，关切的询问着。

“安娜还好吧？在阿伦黛尔过得开心吗？我真不想写信打扰你和妹妹的团聚。”

真是疼处老碰到，欠钱总遇到，正如艾莎所想的那样，倾诉对于她来说是奢侈的，她开不了口对任何人述说自己的烦恼。

“我们……因为我之前无故‘消失’而争吵了几句，不过现在已经解决了。”

“姐妹之间小吵小闹在所难免，既然矛盾已经解决，那就别放在心上了。”

叶莲娜平和地安慰着，艾莎点点头，心中不禁苦笑。

“对了，那几个外来人士我见到了，不过依然对他们的到来一无所知，能跟我讲讲当时的情况吗？”

自然之灵看向两人，她不想继续谈论关于安娜的话题，当下最重要的是了解那几个陌生男人的情况，第六感总是提醒她来者不善。

“最先是帕克发现他们在南海岸——大概就是你常去看风景的地方徘徊。北地除了阿伦黛尔的人来过，基本就没有其他来访者了，帕克拿不定注意便第一时间跑回来报告我。等我们一行人去到那儿，才得知他们遭遇暴风雨，在海上迷失方向，船也沉没了。”

“……最初发现这几个人的时候，他们有人受伤吗？是游过来的还是被什么东西载着飘过来的？”

这两个无关紧要的问题一直盘旋在艾莎脑海里，她思索了几秒钟后还是决定打听清楚。

“那个胖子当时看起来很虚脱，其他三人没什么大碍。我们也没有见到船的残骸或其他木板什么的。”

叶莲娜的回答让艾莎的疑心加重了几分。

“他们一来就要求见我吗？”

“不不，一开始他们以为叶莲娜长老就是首领，修养了半天左右的时间便想办法离开这里。而我觉得无论怎样也得让你知道这些人的到来，所以我提议让他们留下见你一面再走，毕竟你统领着这片土地，叶莲娜长老也是这么认为的。”

“唔……原来是这样。”

赫妮玛琳的做法多少让艾莎感到有些无奈，然而她心中一点责怪对方的意思都没有，终究这是她身为自然之灵的责任。

“不过有一点我总觉得不对劲，就是……当他们听到你的名字时明显表露出极大的好奇心，不急着离开也不讨论其他话题了，总是向我们打听你的情况，反复确认你是不是拥有魔法；是不是曾经身为阿伦黛尔的女王。”

“我……一点都不感到意外……”

“那些人呢？”

已经有一会没见到那几个人，叶莲娜不得不在意他们的寻踪。

“我同意他们提出要四处看看的要求，并让莱德带他们去周边参观了。”

“可那些人之前已经到处逛过了，还有什么可看的？”

叶莲娜不满地反驳，分贝稍许有些大。艾莎微微怔了一下，很快就恢复了平静。自从鲁纳德国王的阴谋暴露后，叶莲娜一直都有很强的领地意识，或者说是排外性，她不希望再有人来打扰这里的神灵从而破坏其中的平衡引起全新的、未知的灾难，就连已经冰释前嫌的阿伦黛尔人也不例外。前阵子安娜为了寻找艾莎，频频派人来到北地搜查也多少引起了她的不满，所以才带领全族的人一起替艾莎隐瞒行踪。

“原谅我不知情，长老。”

自然之灵了解叶莲娜的脾性，也认同她的理念，尽力维护着北地的安宁。

“是时候让他们离开这里了。”

艾莎环顾了一圈四周，补充了一句。叶莲娜和赫妮玛琳没有多余的话语，她们丝毫不担心自然之灵如何处理，她的能力深不可测。

……

不知过了多久，自然之灵合起书本，仰头望了一眼，炎炎的太阳正值当空，好在有茂密的树枝遮挡，才不至于烘烤得人心烦意乱。她站起来在营地里溜达了一圈，莱德和那几个陌生人依然还没有回来，于是艾莎走到一条小溪边召唤出水灵，她觉得自己有必要去看看他们在哪里。正当她刚刚走到营地边，他们回来了。几个人面色惊恐，神情慌张，边小跑边向后看，仿佛被人追杀一样。跑在最前面的瓦斯科塔亚人一见艾莎双膝瘫软，大喊求救。

“艾莎女王……快……快救救我们……”

他上气不接下气，让自然之灵迷惑不已。

“这地方太可怕了……”

弗尔雷德人弯着腰，按着胸口，同样气喘吁吁。

“到底怎么了？莱德呢？”

自然之灵扫视了一圈，除了皮尔特夫的汉子稍微镇定一些外，其他三个人全然一副绝处逢生的样子。然而艾莎更关心的是到底发生了什么，莱德去哪了？

“你知不知道这地方有那种超级巨大的石头人？”

金发男精神未定，他恼怒地质问艾莎。

“走起路来地动山摇，太可怕了。”

胖男子颤声补充道。

“你们遇到了大地巨人？他们……

剩下的半句话艾莎咽回了肚子里，她觉得自己没必要解释得这么清楚，也终于明白他们为何惊慌失措，无奈之余依然疑惑大地巨人怎么会追赶他们？

“我们差点被踩死了！”

皮尔特夫的“狠角色”咬牙切齿，看样子要是力量悬殊不大，他非常愿意和大地巨人一较高低。

“等等，先生们，我不明白大地巨人为何要追杀你们。”

“我们只是原地停下来歇息一会，那个怪物不知从哪里冒出来，无论怎么躲都在它脚底，每一步都仿佛是看好我们的位置踩下来的……”

弗尔雷德的男人一边整理自己的仪表，一边喋喋不休。艾莎听后哭笑不得，这些人分明就是大惊小怪，不过她庆幸他们没有主动去招惹大地巨人。

“几位先生，你们先冷静一会，依我看并不是什么不得了的事情，我确信大地巨人没有故意伤害你们的意思，它应该只是因为身形巨大，没看见你们就在它脚下。”

几个人没有再抱怨什么，自然之灵也不想继续多说，不一会莱德出现在她的视线中，向她奔跑过来。听了小伙子的描述，情况和艾莎理解的几乎一模一样。现在只棘手于如何开口送客。

“还是先回营地歇息吧！”

自然之灵既是提议，也是命令，她目视着几个男人，直到对方点头同意后，便转身向树林走去，他们立刻乖乖地跟上她的脚步。艾莎再见赫妮玛琳与叶莲娜时，恰值午饭时间。北地的食物远没有阿伦戴尔的丰盛，也不可能满足她的喜好，然而她非常喜欢这里的就餐氛围，没有人聊政治、联姻以及各种利益纠纷，可随着这四个人的到来，气氛就变得有些诡异，他们只字不提离开的话。等到准备散席的时候，艾莎终于忍不住问起来。

“几位先生打算如何离开这里？”

四个人也从自然之灵的话语里洞察到逐客的意味，弗尔雷德的体面男人率先开口了。

“先前我们计划自己造一艘小船去到就近的国家再向本国求救。现在既然艾莎女王有意要提供帮助，那么我想您是否可以派您的手下送我们到阿伦黛尔，再写一张‘通关文牒’给我们带上，有了您的亲笔，一切都会方便得多。”

这几个家伙不但叨扰了自己，现在还要去打扰妹妹，自然之灵心中一万个不乐意，她双手抱在胸前，挑着一边的眉毛，撅着嘴唇看着对方，还没等他说完脑海里已经有了一个计划。

"不必这么麻烦，我可以直接送你们回各自的国家。"

艾莎不容置辩的态度尽显王者风范，男人们大惑不解，心里十分质疑她是否在信口开河。

"现在请你们原地休息一会，等准备好我会来告知你们启程。"

没等他们继续发问，自然之灵快速追上远去的莱德，和他耳语了几句，就此再也没有料理过那几个外乡人。在艾莎心底，拥有魔法从来都不是一件耻辱的事情，甚至在她用魔法为安娜带去一段快乐的光阴，薇恩.米歇尔对此赞不绝口的时刻，她一度认为自己理应感到骄傲，想要用自己的魔法去创造快乐、创造奇迹。事实上她确实也这么做了，只不过带给她赞誉的同时也招来了很多麻烦。于是，就算她拥有魔法这件事已经天下皆知，她也不会在陌生人面前展示出真正的实力。现在，面对这行素昧平生的人，想必安娜当前的心境也不愿意去应付他们，所以又到了不得已而为之的时刻。

那是七月的天气，太阳噘着血盆似的小红嘴，忙着和那东来西去的白云亲吻。有的唇一挨慌忙地飞去；有的任着意偎着太阳的红脸；有的龇牙咧嘴，仿佛一口想要把它吞掉；有的变着小绵羊追跑着它的青眼。这样绝美的景色，可惜人们却不曾注意，艾莎五心六意；叶莲娜长老不知又去了哪里；赫妮玛琳在教几个年轻人使用弓箭；莱德和两个伙伴在执行自然之灵的命令；那四个陌生人坐在原地窃窃私语。

"艾莎，准备好了。"

莱德牵着一头麋鹿向自然之灵汇报，艾莎回头看见麋鹿驮着不少干粮和装淡水的皮袋子，满意地点点头向那几个男人走去。

"各位先生，可以动身了，请随我来。"

自然之灵带领他们来到一片空旷地，莱德把麋鹿身上的东西都卸下来放在那几个人跟前继而退后到几米远的位置，四个外来人更加糊里糊涂。只见艾莎伸出手看似漫不经心地朝着他们脚底一指，草地上顷刻间冻结成大片淡蓝色冰晶，一股白色的水气腾起来将几人包围，又在眨眼的刹那凝结成一艘晶莹剔透且规模不小的船只。男人们还未回过神来，便已经稳稳当当地站在船的甲板上准备启程。

"只要你们别在船上生火或者人为破坏，它是不会融化也不会破碎的，我的意识能操纵它带你们回家，安心享受旅程。①"

艾莎仰着头大声嘱咐完轻轻一跺脚，船顺着一道冰铺垫而成的轨道以极快的速度平平稳稳地向海边滑去。几个人的惊呼声还没来得及传到艾莎和莱德的耳朵里就已没了踪影。

"……你确定他们能准确无误地回家吗？"

莱德小心翼翼地问，他不否认自然之灵魔法的威力，只是要做到用意识操控船只去往不同的地方听起来太过玄幻。

"假如他们出了什么节外生枝的事情对于我来说是个很大的麻烦，所以倘若没有把握的话我是不会冒险的。相信我！莱德。"

听到自然之灵谨慎自信的回答，莱德尴尬地笑着挠了挠头。随后两人立在原地看着船只消失的方向彼此沉默。半晌，莱德才又开口说话。

"这么半天那艘船也应该到海里了，我们回去吧！"

艾莎迟迟没有回答莱德，让他以为对方没有听到，正转头看向她准备说第二遍的时候莱德看到自然之灵长长的睫毛上滚动着点点晶莹的泪珠，原本妩媚灵动的眼睛此刻黯然失色，眼光是那样的空洞，蕴含着忧愁，包裹着孤单。深绿色的裙装让她的体型显得更加瘦弱，就这样立在原地一动不动，任凭风吹拂着头发和裙摆，看着远处呆呆地出神。她的身影、她的眼神，都让人感到一种深刻的、深邃的忧愁与哀伤。

"我想独自去海边走走，你先回吧！谢谢你，莱德。"

片刻后，听到答复的莱德虽有猜疑，却还是善解人意地笑了笑，拉上麋鹿独自默默地走进了树林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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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介于在《FROZEN Ⅰ》中艾莎唱着歌就能用意识建造一座冰宫，那么我认为这里用意识推动船驶向各个国家也不是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