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6日
其實,到了外島當兵。應該感到高興。一來少有高級長官視察騷擾,二來任務特多不必出操上課。這星期我們被分派到砂石場去搬運石頭。冬風吹襲在空曠的採石場,益形寒冷。我們有一個加強排的人力,每人穿著連帽厚重大衣,像一群埃斯基摩人走在北極冰帽上。四處無樹無草,散布著灰白大小石塊,荒涼異常,我好像雨果所寫《悲慘世界》中的主角尚‧萬強,被判罪在採石場服刑。我們的工具,就是一雙手及兩人共用一個畚箕。撿像樣的石塊,放入畚箕,一起抬到大卡車旁,丟進去。原來,我們是摩登推土機——或說有智慧的推土機。忘了準備工作手套,鷄爪般的灰手,在天寒地凍中,逐漸像是骷髏手了。
連續工作一個多小時,同志們都有些疲累了。
「排~,什麼時候可以休息一下?」上兵阿呆懶懶的向排長問。
「才做一小時就要休息,你累不累啊?」站在一旁,雙手叉腰,用心監工的林排長好像要開罵了!
「阿早上出來匆忙,那個早餐只喝一碗豆漿,吃一個小饅頭就沒了,體力不夠。」阿呆繼續申訴。
「排~,卡車剛走,我們都想喝口水,坐一下。」老油條二兵昌仔跟著敲邊鼓。
林排長望望這兒、看看那兒,不情願的說「休息十分鐘,到時自行集合。」 非正式解散令下了,頓時大家鳥獸散。空曠的採石場,就像沒人來過一般。 我帶了水壺,但在這寒冷的天氣,我可不想喝近乎冰的水。和小理跑步到採石場入口處的一間小福利社,應該有些熱食。倆人進了狀似違章建築的鐵皮屋福利社,早有十幾個同連弟兄擠在這小小空間,還好天冷,不悶。
「來杯熱咖啡。」小理向老闆,就是一個上兵喊著。上兵老闆呆看著他,一點不覺是個笑話。
「來碗熱紅豆湯。」
小理覺得沒趣,本來就是,軍隊是缺乏幽默感的地方。「泡麵一碗。」我點了比較高級的菜。
「這排長實在很機車,好像喜歡在連長前邀功,哪天給他來摏坑。」聽到旁邊大尾對一個新兵講。新兵悶著喝飲料,沒回話。
「你說是不是?」大尾沒給他逃避空間。新兵看著大尾,遲疑的點了點頭,算是回答。這是另外一種老兵欺侮新兵。我端著麵碗,走到門口。沒桌沒椅,大家都站著用食,反正是克難福利社,一切從簡。
灰暗的天空,佈滿雲層,這時有熱湯灌進腸胃中,實在是奢侈的享受。部分連上弟兄在這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不覺過了十多分鐘。
「要集合了!」新兵謹慎地說著,但大家沒有要動的意思。
「免緊張啦!摸個一下不會怎樣!」大尾喜歡找他碴兒。新兵不放心的走出門口,卻又不好自己一人跑去集合。他怯生生地隱藏在小丘後,向集合點望過去,活似偵蒐敵情般的小心。
「怎麼樣,有人嗎?」大尾邊吃自己的東西邊問。
「好像都沒有人。」新兵有些吃驚的說。
「排也是人,這麼冷的天,能夠的話,他也會摸魚。」小理好像很熟悉排長的說。
「搞不好他正在另一邊的小吃店喝老酒!」一兵阿民不屑的說。
「唉!軍官吃香喝辣,阿兵吸氣消化!」文書兵扁頭吟詩作對起來了。
又消磨了十分鐘,馬班長走來
「還摸魚啊?集合了集合了!」
大家不情願的移動。集合好,大家站沒站相的隨意動作談話,等了好一會兒不見排長。馬班就下令開始工作,又是動作遲緩回應的一群。卡車回來了,一畚箕一畚箕的石頭往上扔,機械式的做著。突然,不知何時,排長已站在不遠處,手插著腰,好像很用心的看著大家。但,他的臉是紅的像關公,眼神渙散,大概人少了人跑了他也不會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