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元2022年,十月十日國慶日,那天氣候時陰時晴、陰陽怪氣,就好像《鐘樓怪人》那個詭異的副主教,那副陰沉的虛偽表情。如果你一不小心抬頭凝視著那層灰撲撲的雲朵太久時,會突然覺得那一層又一層的雲朵裡面,好像藏著不為人知的秘密,是不是有座獵奇神秘的王國藏在那烏雲背後?還是裡面有一座拉普達(Laputa)呢?
那天晚上大約十點多,音樂會結束,館方和我們一起開完志工會議後,和我的夥伴們告別晚安後,準備騎著可愛的小黃噗噗,離開市區回到我可愛又溫暖的鄉村小屋。
我騎著噗噗在市區時,看到許多物流的大型貨車停在超商門口,忙著替商品進貨,心想真是辛苦了。有時候聽到外國人說我們台灣超方便,隨時隨地都有二十四小時的便利商店和賣店時,就覺得台灣基層員工真的好辛苦,工時長薪水低,那樣的生活根本就只是為了生存,毫無生活品質可言;但為了一頓溫飽沒辦法改變,要改變只能從台灣人的生活習慣改變了,大家都早一點睡,不要沒事就想要夜生活、夜宵甚麼的,工作人員也不用晚上要輪班、訂單也不用一下子增加。心裡嘀咕了好一會,便想起自己前幾年可怕的加班生活時,身體莫名狂抖了一下,那樣的鬼故事每想一次,心中便蒙上一層陰影。
果然深秋了,連市區的人和車都看起來冷冷清清的,看著白天的紅綠燈標誌,到了快午夜時,有些開始閃著刺眼的黃燈了。加上一整條的屏鵝公路在施工,到處閃爍著黃色、紅色的警示的標語;還有正在加班的警車停在馬路中間,在那閃著紅藍色的光,警示著用路人。開車的人、騎摩托車的人們,還有在騎樓下走路的行人或者聊天的人,似乎被夜晚的詭異氣氛投射出奇怪的身影,像似萬聖節前夕準備嚇人的怪誕生物,而我也是那群怪誕生物中的其中一隻。
當時的我就好像《鐘樓怪人》裡,那落魄的吟遊詩人,騎著小馬(喔,我忘了書中的他並沒有小馬,只有他孤身一人)帶著疲憊的神態,回到自己的簡陋小屋休息,然後不小心在午夜的巴黎暗巷迷了路,誤入了「奇蹟宮廷」。
那時候還真的在暗巷迷了好幾分鐘的路,儘管從市區回到鄉村的路,已經熟悉到不行;但那天晚上,我的靈魂還停留在布拉格愛樂管絃樂團的音樂聲中,正在哼唱著拉赫曼尼諾夫第二號鋼琴協奏曲的第二樂章,儘管身體疲倦,但心靈仍舊沉浸在古典音樂的世界中快活地跳躍著。
沒意識到,要在第二個紅路燈路口才能轉進熟悉的巷子裡,昏暗詭異的午夜深秋世界正在向疲倦的我襲來;但我的心靈卻沉溺在另一個充滿陽光歡笑的時空中,不小心轉錯了路口,等到回神時,才發現四周景物竟如此陌生詭譎。
這時,真的誤入了獵奇神秘的王國和「奇蹟宮廷」,魂魄這時立刻驚醒過來!騎著我的小噗噗在無人的安靜村莊街道,繞來繞去,兩旁道路都是高大的檳榔樹田和農舍,一個轉角看到土地公廟,心想完蛋了!不小心繞到產業道路,沒有任何的明顯路標,望著小路兩旁黑黑暗暗的樹影,腦中想著各種可怕的怪誕情節。
路上沒有任何車聲和生物,只有無止盡的樹影和昏暗的小路燈,心裡只想著如何騎到大馬路上,瞇起雙眼,用四眼田雞的力量找起任何有明顯的路標和告示牌。
果然是落魄的吟遊詩人,騎了好幾年的路,還會意外迷路,此時想著,白天的路和晚上的路怎麼完全不一樣了,十月的深秋,鄉村白天展示的所有一切美好此刻顯得詭異死寂。好不容易從產業道路繞到了大馬路上,終於看到熟悉的路標,跟著路標騎進了熟悉的鄉村小路上了,快要窒息的心臟終於恢復正常跳動了。
騎在熟悉的小路上,一樣沒車沒人,兩旁只有安靜的樹影和路燈在我身旁悄聲無息地滑過,不知此刻幾點幾分了,家人睡了嗎?於是加快速度,趕緊離開這寒意慎人的外頭世界。
終於看到熟悉車站的明亮燈火,彎進小路,可愛的家就在不遠處了。心情放鬆起來,腦中想著等等在浴室洗熱水澡的愜意畫面時,天殺的!一個流浪黑狗狗,突然衝出來對著小黃噗噗狂叫,驚魂記此刻來到最高潮,整個車瞬間歪了一大段,差點打滑,幸好,從小就常被流浪狗狗嚇到的我,已經訓練有素了。
此刻立即鎮定轉正機車龍頭,不管狗狗了,用力往前衝回前方的家,美麗的燈火在我眼前出現了,看到客廳那明亮的燈火就知道爸媽還沒睡,騎進屋簷下,熄火,並把大門關好,嘆了一口氣,終於甩開那些黑暗詭譎的外頭世界了,晚安,可怕的深秋午夜世界。
P.S後記:其實那天凌晨時,就做了一個可怕的噩夢,夢到埃及神祉胡狼神──阿努比斯,站在我們村中的廟前廣場,朝著任何靠近他的生物噴出強烈的火焰,並燒死他,沒想到晚上從市區回家會因為分心而迷了路。通常我的夢境裡只要出現「我躲進村莊的大廟」的這種動作,對將要發生的事情有種警告的意味,所以我很害怕夢到這樣的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