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ct.0】20.

　　一見到戰鬥結束，醫療班的四人帶著醫療用品快步跑了過來，著手替身負不少足以致命重傷的斯托雷昂與方斯坦進行治療與包紮。

　　突然一陣強風無預警地吹拂而過，熄滅了巨獸背上最後的餘火，同時也揚起了遠征隊成員們身上的斗篷，穆拉罕努力壓下了斗篷的下襬，但依舊因為襲來的涼意打了個哆嗦。

　　穆拉罕長吁了口氣之後，正好看見站在他身前的費歐與費卡，於是握住了兄弟倆伸來的手，在他們的協助下站了起身。

　　「還沒結束，後續的工作也要趕緊完成才行……」方斯坦虛弱的說道並試圖站起身來，但旋即被伊希澤與梅制止了。

　　「你們好好休息接受治療，收尾的工作就交給剩下的人吧。」

　　伊希澤拍了拍方斯坦的肩膀，便轉頭去尋找能夠幫得上忙的人手，穆拉罕、費歐與費卡三人已經來到他的身旁，等候伊希澤發號司令，分別在右眼與右肩包著白布的歐莫羅與蘇艾攙扶著彼此，此時也正在往這邊靠，巴爾留在原地，微微坐了起身四處張望，西弗里西與沙加杜處理完斯托雷昂身上大大小小的傷口之後，兩人也站了起身看著伊希澤。

　　伊希澤尋思著該如何分配任務。

　　「現在首先要處理的有兩件事，我們需要把平原上的野獸屍體聚集起來燒掉，然後把地底洞窟徹底探過一遍，確保沒有漏掉任何敵人。」

　　「你們下去地穴記得把我們第一批解決的霍哈倫處理掉。」

　　伊希澤向方斯坦點了點頭，再度轉頭看向聚集在他身邊的遠征隊成員們，考慮到進入地底的成員可能會遭遇戰鬥，負傷的歐莫羅與蘇艾自然不在選擇範圍內，完全沒有適應過交戰狀態的西弗里西與沙加杜似乎也不會是好選擇，於是伊希澤有些猶豫地看向穆拉罕與費歐費卡兩兄弟。

　　「你們還有體力嗎？地底洞窟的最後任務可能要由我們游擊小隊來負責了。」

　　「我們沒問題。」

　　穆拉罕、費歐與費卡三人打起了精神，快速的點頭應聲， 而穆拉罕臉上閃過一絲心虛的神情，隨後小聲的補了一句。

　　「其實我們剛剛也沒幫上什麼忙……」

　　「別這麼想，你們已經做得很不錯了。」梅此時也已經偕同語花完成了方斯坦大部份傷口的包紮，並替他披上了一件老舊的斗篷，起身拍了拍穆拉罕的背，「真正沒有幫上忙的是醫療班……」

　　坐在地上的方斯坦清了清喉嚨打斷他們的談話，他的臉色依然有些蒼白，但也恢復了一些血色，左肩處斗篷不自然的突起，顯然那根嵌在方斯坦身上的獠牙還未能取下。

　「分配任務的人是我，你們全都做得很好了，檢討的事情等我們安全回到營地再說吧。」方斯坦搖搖頭，聲音也沒有剛剛那樣虛弱了。

　　眾人也就不再進行如此氣氛低迷的爭論了，蘇艾等人便散了開來前去搬運四散在原野上的野獸屍首了。

　　「最後的任務辛苦你們了。」

　　「清理平原的工作也麻煩你們了。」

　　伊希澤接過了梅遞給他的燃液玻璃罐，轉頭向聚在一起的穆拉罕、費歐與費卡三人點了點頭，於是他們從語花手中接過了點燃的火把，並備妥了鐵劍，游擊小隊的四名成員朝著地底洞窟出發了。

　　入口因為曼瑪瑟的破壞而有些難以察覺，游擊小隊花費了一些時間才在崩落的石塊中找到了縫隙通行，順利進入地底洞窟之後，他們迅速通過持續下探的過道，很快地來到了寬闊的圓廳之中。

　　出乎穆拉罕意料的，圓廳內並沒有太過衝擊的血腥味。

　　堆滿在石地上的霍哈倫屍身大多都很完整，僅在咽喉、腦門或胸口上有著少量但致命的傷口，絲毫沒有見到打鬥的痕跡。

　　「看來紫漿槿的效果十分顯著呢。」費歐與費卡互看了一眼，哥哥低聲說道。

　　「確實幫我們省了不少事。」

　　伊希澤聽見兩人的對話莞爾一笑，於是四人散了開來，花了一點時間將圓廳內的野獸屍體堆在一塊，等到角落裡疊滿了霍哈倫之後，伊希澤拉開了玻璃罐上的軟木塞，將金黃色的燃液撒了上去，用火把引燃，濃煙升起，一股難聞的惡臭也隨之飄出，焰火如同一條貪婪的大蛇，吞噬了那些野獸的身軀，逐漸壯大，穆拉罕出了神盯著詭譎搖曳的火舌。

　　伊希澤揮揮手把穆拉罕的注意力從火光上拉了回來，比了比石壁上一左一右的通道開口問道。

　　「有兩條通道，我們是要分頭行動快速探索還是謹慎一點一起行動呢？」

　　他們必須在濃煙布滿整個圓廳之前做出決定，穆拉罕與費卡看著彼此有些不知所措，原野上等待他們的剩餘遠征隊成員多數都負傷，要是他們在地底浪費太多時間，無法保證外面會不會遇到什麼意外，看起來分頭行動似乎才是正確的選擇。

　　但穆拉罕實在難以想像，沒有伊希澤同行的另外兩人是否有辦法應對任何的突發狀況。

　　「我想還是一起行動好上一些。」

　　費歐微笑著開口，輕而易舉地說出了穆拉罕糾結的心聲，伊希澤詢問似的看向穆拉罕與費卡，兩人快速的點頭同意了費歐的提議，於是伊希澤也笑了笑，四人便選定了其中一條通道之後，馬上動了身。

　　過了圓廳之後，四人的氣氛不像剛進入地底時那麼緊繃，雖然還是沒人開口談話，但幽暗的環境裡僅靠著火把微弱光源難以抵銷的壓迫感，在圓廳的那場大火後，降低了不少。

　　在過道裡前進了一小段時間，一個彎道之後，對列中領頭的伊希澤停下了腳步，他們抵達了一個形似房間概念、不算太大的空間。

　　伊希澤發出了一陣嫌惡的聲音。

　　身在對列最後的穆拉罕越過了費卡的肩膀往空間內看去，身體也止不住抖了一下。

　　只見空間的中間插著一根大概到他們腰部的木樁，上頭還掛著一個畫著血紅色圖騰的山羊頭骨，不祥的佇立著。

　　伊希澤走了上前，一腳把那個詭異的裝飾踢散，他們這才有餘力觀察這個空間。

　　他們都走進空間之後大概還能容納四、五個人左右，數把破舊且鏽跡斑斑的砍刀與手斧靠著石壁隨意擺放著，而真正最困擾著他們的，還是左右各自分岔出去的兩條通道。

　　「怎麼辦，先去哪邊？」費卡兩邊都看了看之後開口問道。

　　「反正都是要探的，好像先去哪都差不多。」伊希澤笑了笑，於是四人便再度動身，朝著右側的通道前進。

　　地底洞窟持續拓展出了不少岔路，為求謹慎，游擊小隊花費了一些時間將所有的路線都仔細的探過了一遍，所幸多數的路線都沒有延伸太遠，而一路上也都很順利，並沒有碰上危險，也沒有發現任何生物的蹤跡，但時不時就會在通道的盡頭發現木樁上擺著動物頭骨這樣的噁心裝飾。

　　在來回反覆的探索之後，他們終於抵達了最後的房間。

　　注意到這個房間已經沒有更多向後延伸的通道了，四人都鬆了一口氣，而最後的房間似乎是它們的寶藏室，裡頭堆滿了陳舊的皮革裝甲、各式兵器以及更多的動物頭骨。

　　「既然都是最後的房間了，稍微喘口氣順便搜索一下吧。」

　　伊希澤提議在這裡尋找一些用得上的物資後，四人便散了開來，各自在房間堆滿雜物的角落裡翻找著。

　　「這些皮甲的樣式跟軍隊配發的好像。」費卡拉起了一件皮革製的盔甲，用右手上火把的光線映照著擺弄查看。

　　「大概是過去洛伊罕駐紮軍使用的裝備吧。」伊希澤透過費卡手上的火光看了皮甲一眼，大致作出了猜測。

　　伊希澤跟費歐並沒有花費太多時間在搜索，兩人很快就停下了手邊的動作，費歐在通道銜接房間的出入口坐了下來，而伊希澤倚著石壁看著還在研究皮甲的費卡以及正靠向武器堆的穆拉罕。

　　「火攻是很棒的想法。」

　　「我覺得應該也沒起到太多效果，最終還是得要靠你們收尾。」費歐無奈的笑了笑。

　　「不，像曼瑪瑟那樣覆蓋厚毛的外皮雖然能有效的抵禦刀刃，相對的能造成大面積燃燒就是很好的應對手段。」伊希澤毫不吝嗇對三人想出的對策表示讚許，「不能否認這次作戰能熬過去很大部分是仰仗著斯托雷昂的個人能力，但不可能每次都有斯托雷昂這樣靠一己之力扛起整場戰鬥的狀況，在不確定之後的任務中遭遇曼瑪瑟會不會成為常態，能夠找到有效的應對方式是很重要的事情。」

　　「說到斯托雷昂大哥，他到底是什麼來歷啊，那強悍的程度是不是有點誇張過頭了……」

　　費卡抓起一件破舊的皮甲，轉身加入了費歐與伊希澤兩人的對話。

　　唯獨穆拉罕還未停下手邊搜索的動作，在面前堆積的武器中來回翻找了一陣，很快地被深處一柄作工精細的直劍吸引了目光。

　　但實際上勾起他興趣的並不完全是那柄直劍，而是掛在劍柄上隱約反射著火光的掛飾，穆拉罕努力伸長了手將直劍勾了出來，取下了上頭的掛飾。

　　那是一個皮製掛繩的項鍊，而項鍊的主體、反射出火光的，是一個淡黃色的彎月形結晶礦石，穆拉罕微微露出一個失望的神色將項鍊收入兜裡，秤了秤手中的直劍，感覺還算順手之後便扔掉了原本鏽跡斑斑的鐵劍，將直劍收入腰間。

　　大致把這個空間都翻找過一遍了，穆拉罕便也轉身打算加入正在休憩閒談的另外三人。

　　「……這個徽記我也沒有看過呢。」

　　他們圍著費卡取來的那件皮革盔甲，研究著皮甲背部上的紋章，黑色的鳶盾形圖案中見有著一個銀灰色的彎弧，伊希澤搖了搖頭表示自己也沒有見過這樣的圖案，一時之間也研究不出個所以然。

　　「王國護衛隊的徽章也有鳶盾形的底圖，會不會有什麼關聯？」穆拉罕走了上前加入他們的對話。

　　「或許上去之後可以問問看老爺子。」費歐點了點頭同意了穆拉罕的想法。

　　「這些皮甲之後應該能派上用場，但光靠我們四個恐怕很難運上去，之後再找時間來拿吧。」伊希澤一邊說著一邊將費卡取來的那套皮甲放回了原位，抬起頭發現穆拉罕、費歐與費卡都在等候著他的指示，於是他點了點頭再度開口。

　　「既然全都探索完了，那我們也收隊吧！」

　　或許是已經確定了地底洞窟的安全無虞，並不存在潛伏的威脅，游擊小隊返回地面的這一路上並不向一開始下探時那樣嚴謹，收起武器僅舉著火把照明，順著蜿蜒的過道前進。

　　沒必要在每個分岔路都繞進去檢查，所以他們很快地就回到了圓廳。

　　角落的大火已然熄滅，牆面與地上遍布燃燒過後的痕跡，焦黑的矮小骨架埋在閃爍隱隱紅光的餘燼之中。

　　「快走吧，他們應該等我們很久了。」

　　四人並未在多作逗留，而就在殿後的穆拉罕也準備跨出圓廳前，一個細微的聲響引起了他的注意，穆拉罕回頭看了一眼，那是一顆霍哈倫的頭骨從餘燼的頂端滾了下來落在石地上的聲音。

　　那雙陷落的窟窿正好與穆拉罕對上了眼，穆拉罕感到胸口一緊。

　　隨著地底洞窟的出口越來越近，幾乎可以宣告這次的任務順利結束，但是這幾日持續困擾著穆拉罕的不安與恐懼卻再次縈繞他的心中，腦海裡浮現的不再是自己胸口被矛尖穿過這樣還未發生的畫面，取而代之的是更為清晰、更為真實，古洛夫在他面前被活活刺穿的景象，穆拉罕開始無法克制地吞著口水，依然難以緩解此時的口乾舌燥。

　　慢慢地已經不需要仰賴火把就能視物了，外頭的光線從他們早前越過的縫隙照射進來。

　　穆拉罕努力拖著步伐勉強跟上身前的費卡，出入口僅能讓一人側身通行，於是伊希澤、費歐與費卡便依序通過，當輪到穆拉罕時，來到縫隙前遲疑了會兒停下了腳步，恍惚之中那隻穆拉罕來不及握住、阿洛根向他伸來的手臂，彷彿從一時間難以適應的陽光裡伸了出來。

　　「走吧，這次真的結束了！」

　　費歐的聲音從外頭傳來，並從縫隙中向他伸出了手，正好與那隻想像中的臂膀重疊一塊，也順便將穆拉罕從恍惚之際喚了回來。

　　穆拉罕一把拉住費歐伸來的手，一腳跨出了地底洞窟。

　　第一曲樂章在激昂且壯闊的尾奏中收束，早前才讚許了遠征隊至今的一員未損，旋即就在這之後的任務裡葬送了三名成員，並留下大量負傷。

　　但相對的，即使不算太好看，故土遠征隊確確實實是打了一場勝仗。

　　後續會怎麼發展呢？

　　會因為浮上檯面的死亡危機就此一蹶不振嗎？還是在這得來不易的勝利之後就此步上軌道呢？

　　且讓我們靜候下一曲樂章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