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里,我的出生地,原名水裡(裏)坑,就其字面意思,是四面均為水域的一個小鎮(左臨濁水溪寬闊的河床,水里溪並橫跨其中)。根據維基百科記載,水里,日據時代屬於新高郡集集街,戰後為集集鎮所管轄,民國39年始設立水裡(裏)鄉,55年改名為水里鄉至今。水里原為原住民聚居所。清光緒三年(1877年),平地漢民陳世傳來此狩獵,經原住民允許,得在此居住墾殖,定居於水沙連番界(今頂崁村)從事農業開墾。從此開啟漢人遷居水里鄉的第一步。
國民政府遷台之後,以外銷木材賺取外匯,位居車程村的振昌興業股份有限公司(林班道商圈)創辦人孫海先生標得丹大林區的開採權,車埕因有鐵路運輸,交通便利,於是選擇車埕做為基地,整個水里也順勢成為木材集散中心,目前水里地區仍保留一些木材的加工廠,如車埕的振昌興業股份有限公司(林班道商圈)等,皆是70年代保留下來的歷史建築物,仍保有其特殊風貌。由於當時水里地區氣溫寒冷,水量充沛,故取名水里坑,此乃水里一名最初之由來。不過,現今定居於水里市區者十之八、九為漢人,非原住民。原住民大都退居到山區(人倫、民和、地利等村及隔鄰信義鄉)。
水里,四面環山,是水里溪及濁水溪的交會處,堪稱是一個有山有水的美麗鄉鎮。台電在水里溪沿岸建了三座的水力發電廠(大觀、明潭、鉅工),因而助長了當地的繁榮景象。人口長年來都保持約三萬人上下。當地居民除了部分台電人外,因地緣關係(當地有巒大林區、台大實驗林區),早期大都從事林木相關行業或公教人員,生活優裕,因此造就了高物價的現象。不過,放眼同儕間,家裡因從事木業而致家財萬貫的,比比皆是。所以,高物價的正當性,就顯得順理成章,毫無質疑的空間。
民國44年,我出生於水里。因老爸工作地點關係,我無法在水里入學,必須在隔鄰信義鄉同富國小就讀。同富國小是原住民與漢人混雜的學校,老師大都是轉任的退伍老兵,一個年級僅一班,一班約有20來個學生,除了台灣大學實驗林的員工及部分早期移居的生意人、開墾的農戶子弟外,大部分為原住民。當時因地處偏鄉,所以,學校提供營養午餐,其中除了以學生吃剩食物的餿水養豬外,也接受駐紮台灣的美軍定時以直昇機空投麵粉、大麥、海帶等作為營養午餐饅頭及高湯原料。印象中,每一餐5毛錢,一個月需繳交15元。或許因為當時整體經濟環境不好,諸多原住民同學,每遇繳交餐費時,總選擇缺課。信義與水里,兩鄉毗鄰,銜接兩地的公路為石子路面。每年雨季暴漲的河水必然沖垮跨越濁水溪的兩座木橋,以致車輛無法通行,部分路段須改以步行通過險象環生的臨時便橋或乘坐讓人腳底發麻的流籠。所以,即便相隔不到50公里的距離,單程仍需花上一整天的時間。一個是人稱小台北(全台灣卡車最多的鄉鎮)的繁華鄉鎮,另一個是交通不便的偏遠鄉鎮,兩者之間的落差,不可說不大。每逢暑假,老爸為了舒解長期居住山區的”鬱悶”,習慣性帶著家人回到水里外婆家,或到台中親友家裡住個兩、三天。這是家人每年引頸企盼的盛事。
小學四年級時,因班導師的建議,父親同意我轉學回水里國小就讀。當時水里在南投縣內算是比較具競爭力的學區。因父母多方托人說項,我被轉學了(當時懵懂)。又時值實施九年國教之前一年,因此,也理所當然的被安置在升學班。平常除了正常課外,課後還須留校上收費輔導課。每天除了國語、數學,還是國語、數學,這是當時初中聯考指定應考科目。歷經兩年藤條侍候與不斷測驗的升學班歲月。記憶裡,畢業當下我仍欠擔任國語教學張老師200多下的藤條債,真是情何以堪。這是年代的必然,當下不懂,也不敢抗拒。
水里,它,除了是我心中不可磨滅的出生地,也是提供我成長養分的地方。我喜歡它渾然天成的美及毫不做作的純樸。每當步行在水里橋上,淙淙的流水聲不自覺的從耳朵傳達到內心深處,隱約聽到的是溪水不斷訴說著”這是你美麗的家”、”這是你美麗的家”的聲音。是一種莫名共振的喜悅,也是一種生命共同體的吶喊。何其有幸,我能跟它有所連結,而且是一種自然、不刻意的關係。自從老爸離世後,水里,除了舅舅的家以外,就再也沒有一個有形的家可以回。但是我與惟恩卻常存著想回去看看的念頭而流連忘返。我與水里的關係,就如未出生前靠著臍帶吸取媽媽體內養分的嬰兒,而這臍帶卻是生命中無法割捨的連結。若非因退休,手上無可供運用的資金,真希望在水里擁有一個屬於自己的家,一個能親力親為參與建造的家。或許有朝一日上帝可以成就在別人看似無厘頭的渴望,讓我終老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