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週得到的幾枝水仙切花,一朵朵慢慢綻放,輕吐芬郁,終於也開到盡頭了。
總覺得有水仙才有年味,但自疫情以來,水仙球莖進口銳減,一花難求。去年從朋友處得來幾球,栽盆呵護,盼到元宵節才開得幾許清香,仍是驚喜。
仔細回想,水仙應該不是台灣家庭傳統的年花。兒時的過年,媽媽常插的是各種顏色討喜的菊花和噴上金銀漆彩的竹葉或松柏。水仙只是年畫裡引人想像的年味。
有幾年的時間,總在遠方的城市過年。客居的住處附近各式新穎商店林立,唯獨有片待開發的空地,一排簡陋的棚屋。幾番路過,深感好奇,探問之下才知全是賣花木盆栽的小鋪。
那年第一次在那座城市過年,不知為何強烈想有某種儀式感,於是決定去買花。
逼近零度的低溫,柵門裡原本養花種草的空地只見黃土,門窗全有厚重的夾棉布簾遮掩。但一掀開門簾,我就愣住了。
燒著大煤爐的屋裡暖烘烘,但讓我驚詫的,不是那溫度,而是氣味。
對,是氣味,是層次分明的花香。常說「花香撲鼻」,在那一瞬間,我確確實實感覺到奔湧撲鼻而來的花香。蠟梅的濃香,桂花的甜香,還有那似淡卻幽遠清盈的水仙香。
簡陋的棚屋宛如遺世獨立的花園,識與不識的花草吐艷爭芳,魔幻無比。
就從那年起,過年一定要供上一大盆水仙。有幾回,才下飛機,就直奔那排棚屋買花。秀雅清香的水仙,是那段歲月最美好的回憶之一。
但和所有美好的事物一樣,終有一天會永遠成為過去。那排棚屋終於在大樓興建前拆除,而那段遠方城市的生活也告結束。
這幾年在台灣過年,我還是年年尋覓水仙。說是有水仙才有年味,但我知道,是因為想念那一段時光,與那段時光刻劃在生命裡的痕跡。
掀開布簾,撲鼻而來的暖香,我到今天都還聞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