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慮一個多月後,決定報名社區大學的暑期基礎油畫課。十二堂課裡,平均每週一幅畫,分別是單色畫、限定色彩自然物、對比色靜物或商品、全彩風景畫以及人物畫。
其實自己對畫畫真是不行,純粹對顏色好奇,欣賞不同顏色的溫度效果,爭艷與和諧。倘若意外畫出了心得,就當一輩子消遣。以這樣可有可無的心態學習,挫折肯定會來招呼的。像第一張油畫練習時,教授坐身邊幫我修改瓶底的圓弧,瞧她拿著長長的筆氣定神閑地一勾,煞羨死我了。還畫什麼呢?把糟蹋顏料與彩筆的錢,拿去投資畫家還可以美化家裡。
於是拿著素描本,開始練習圓形物品,酒杯、酒瓶、薰香瓶,等公車時還不忘把解渴罐裝飲料也塗畫一下再丟進垃圾桶。覺得繪畫很有意思,當專注在線條細節上時,周圍環境像消音一般,時間有了它自己的計算;另一方面,繪畫賦予一張白紙靈魂、像藏了一個生命在裡頭,每看一眼就勾起作畫時心境,才發現創作的秘密。
下面這幅油畫靜物練習,主要是拿大小不等十個以上的自然界物品,教授限定主要三種顏色(Venetian red/raw sienna/cad yellow),當然也可視需要加上實物需要的顏色。第一堂課時,我只有一些堆貝殼與松果,跟旁邊同學借了蘆葦與枯枝,然後催眠自己成為有品味的藝術家,給各個物品指定位置,當然,要牠們隨機擺置也行的。期望與結果多少都有些差距,乾木枝若可以高一些、楓葉可以跑到邊緣上,應該會更好一些。而幾朵文心蘭花瓣是教授嫌那塊地方太空,建議我放些物品在邊緣上,加上後自己總覺得怪,她來到我畫旁時建議我塗掉一些或全部,仿效東方「留白」藝術,想她是忘了前兩天自己建議我加東西的,我點頭贊成,相信美麗有善變的權利。
旁邊同學問教授一個問題,引起我注意。教授說:「當妳在未完成的畫勾勒出了一個完美部分,一個妳以為會出現在知名畫作上的傑作,妳小心呵護著,用其餘的線條與顏色配合,但那其實不是屬於妳的。真正好的畫家是要去安排協調整幅畫面,不會讓一個完美的未完成,失去一整張畫。等實力夠了,自然可以再創作出那個完美,到那個時候妳可以控制得更好,不會怕失去。」看著自己那兩片被修飾了的楓葉,我在一旁用力點頭。是啊,前天不就因為感動於意外勾勒的兩片鮮活葉子,而無法繼續畫,怕笨拙的筆動壞了它,而停在那裡不畫也不能完成作業。今天畫上細節後,果真因為技巧不夠,葉子變醜了,似乎還聽到幾聲:「來喲~來喲!我是葉脈,好開心認識大家。」😅
第三堂課同學們幾乎都完成了畫作,雖然我的還是未成品,但也只剩下幾個該修改調整的部分。教授要同學們將畫作移到台前,與大夥分享想法。遠遠看自己的畫,還是很驚訝,開頭介紹時,不忘說過程中玩得開心。最愛的是貝殼與記憶中的葉子,畫作上有項「創舉」深受教授與同學稱讚。至今我還懷疑那是創舉,對自己而言那是彌補繪畫不足的偷懶方式,卻意外見效且挽救了一坨頹廢的紫褐色。知道是哪個嗎?沒錯,最左上角的松果。
最初它只有一坨紫褐,視線呆在松果上好久,選這麼仔細的靜物,是找自己麻煩。想起中學時有個名詞叫混沌,印象中是說大地萬物的不規則中也存在秩序,從小地方找到秩序可以推演出無限大,蕨類與山脈是一例。看了又看,我找到了規則,於是在一坨紫褐上放上成排的鵝黃色,然後用周圍的黃墨綠往圖形裡勾勒,頓時松果由畫面跳了出來,哇~,amazing,我是說把腐朽便神奇。趕緊喚教授過來,她說:「Even I can not do this…」,是她運筆的自信早夠了,不需要用這種偷吃步的方式吧。
教授離開前說,由畫可以看出同學的個性與心理狀態。她神秘地說,保證我一開始沒想到一點,畫裡幾乎每樣具有相同性質卻又不同特色的東西是成對的,而我真是在第二回作畫時才發現。想起在台北曾上過以墨西哥女畫家Freda Kahlo的畫,討論藝術治療,這讓我想到許多畫作,是刻意安排還是淺意識的呢?還是像我意外獲得的那個受肯定的松果?
總之,畫畫很有意思,希望可以一直保有熱情,保留住記憶中的風景,那天午后的葉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