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時差的問題，凌晨三點多就起來。我太太要麻醉做子宮頸擴張，麻醉的關係要禁食，我因為是無麻醉取卵，沒有禁食的限制。在廚房煎了牛排、還嗑了1/3桶冰淇淋，我太太看著我，沒說什麼。按照他這麼愛吃的個性，我心裡偷笑他肯定哈喇子流在心裡。
7:30的時候我們去洗了個澡，準備清爽地去Labryo。今天剛好也是換BnB的日子，做完手術的休息時間，正好可以銜接兩間BnB中間的空檔。
一進去就是例行確認，Consent Form、身高、體重、血壓。換好露屁股的手術服後，護士給我兩顆鎮定劑、兩顆肌肉鬆弛劑，像之前兩次一樣準備做無麻醉取卵。手術時間是早上10點，也是打完破卵針的36小時，時間上跟台灣診所33~36小時有差，我有點擔心跑卵。但這次既然選擇相信Dr.Vu，就是要忠實地執行。跨坐在手術台上，醫生把我雙腳喬好位置然後開始放鴨嘴進來。放鴨嘴是最不舒服的過程，每次放我都有一種脆弱無助的感覺。與其說是痛，不如說是放在砧板上面的魚肉，只能相信操刀的人會幫助我達成目標。
Dr. Vu說手術應該很快，只有幾顆（Few）卵要取。我心裡納悶，這跟我預設的不一樣，我以為會有6~9顆卵，6~9顆算是Few嗎？
鴨嘴放入後就是陰超探頭跟取卵用的長針，Dr.Vu進去裡面戳了三針，針進入卵巢的痛，其實比抽血再稍微痛一點。如果有人引導，我自己是可以接受的。我看到針頭的畫面，跟上次吳醫生操作的畫面有點不同，整個過程很快，我認為5分鐘都不到。
就這樣結束了嗎？我問。
我前兩次取卵吳醫生都是找了一下，這樣就結束了嗎？我心想。
結束了！Dr.Vu說。
然後他問Andrew取出了幾顆，Andrew說4顆。
吃了藥我還在昏昏沈沈，腦袋轉不出什麼問題。我心裡有點震驚，這次取出的卵那麼地少，怎麼會這樣？！
躺在休息室床上，Molly進來，她跟我說她重複檢查，這次取出3顆。
原來還有更壞的消息啊～我心想。
4顆跟3顆都一樣地令人失望，我愣了一下。
我問Molly，但E2測出來不是這樣的。我這次的E2有1700，怎麼算都應該會有6~7顆吧？！
Molly說：這次真的只有看到3顆，但這3顆都是成熟的，相信我，我比較喜歡少的卵。
我沒有接受。
我問Molly：我這次Day 2的基礎卵泡跟上次幾乎一樣，E2後來也拉高了。會不會有卵沒取出來的情況。
我太太在旁邊聽，他突然問說：如果我們提早來結果會不會不一樣？
我轉頭跟我太太說，來這邊不就是照陰超跟抽血，我已經按照醫囑做了，我覺得根本沒差。
我太太又說：就是要找出變因啊。
我說：變因還有一個，就是這次有換醫生。
我轉頭跟Molly講，我難以理解這個結果，我需要一個說明，不然我不相信這個醫生。
Molly說，他會請Dr.Vu跟我解釋。
Dr.Vu幫我太太做完子宮擴張後，手機放在桌上外出，沒有人聯絡的到他。
在諮詢室等了一小時後，我太太肚子餓得受不了，他提議先去吃飯。我太太從昨晚12點就開始禁食，算一算已經禁食13小時了。我再怎麼心裡不開心，也不能餓到我身邊的人。我跟我太太去對面Ralphs'的商店街，我太太點了一碗花椰菜濃湯跟兩片烤土司。剛麻醉完的人不能吃太Rich的食物，這樣溫和的飲食剛好。
我個人根本沒有食慾，我還在生悶氣地想，這過程到底發生什麼事？是用藥嗎？是跑卵嗎？到底發生什麼事這次會只取三顆卵。
我想到鈴鐺，上次他也是取到三顆卵。上次在他旁邊我講不出什麼話安慰他，現在，我也講不出什麼話安慰我自己。
回到Labryo後，我們一樣在諮詢室等待。
Dr.Vu回來了，Molly在跟他講話。護士Samantha說。
肯定是在講我無法接受取卵結果，我心想。
後來Dr.Vu請我跟我太太進去他辦公室。
他一開始就說，請我們要「客觀地」來看這次的報告。他似乎有點不確定我聽不聽得動他講的話，所以每句話他都嘗試用個簡單的例子舉例。
所謂的「客觀」，就是用事實來看，而不是期望值或是過去經驗。他說。
我知道什麼叫做「客觀」，我今天坐在這裡，就是想知道同一個人、類似的數據，為什麼我2月取卵取出12顆、4月取卵取出3顆。
Dr.Vu花了1.5小時幫我上生物課，詳細地講卵泡的成長、激素、還有用藥到底是怎麼回事。
這些我都知道。我心想。
但看這陣仗，沒讓他講完好像有點不尊重他。
另外，這些我太太的確也不知道，我太太跟他對話，英文人對英文人，我在旁邊邊聽邊放空，大概知道他們在講什麼，但我沒有要參與對話的意思。
我正在等一個時間點，問我想要問的問題。
吃藥跟時差的問題，我腦袋已經有點不清楚了。從頭到尾，我幾乎沒看Dr.Vu。都是我太太在跟Dr.Vu對話。他持續地在講Day 2測量基礎卵泡，有機會的就是3～4顆，然後也跟我解釋用藥，他給我的用藥比吳醫生給的還稍微偏多。對於用藥，我其實是有點疑問的，在Day 7的時候，因為卵泡大小衝得很快，我主動提問：減藥會不會讓卵泡長的比較慢，Dr.Vu後來給的醫囑：直接把果納芬從225 IU降成150 IU。
減藥會有影響嗎？我想問。
Dr. Vu沒有正面回答問題，他解釋了果納芬跟美諾孕這兩種藥的成份：FSH和LH。簡單來說，就是用人造激素來刺激大腦，讓大腦分泌卵需要的養分。Dr.Vu說，考量到我42歲和AMH 0.48，他其實稍微多開了一點藥。合併起來看，藥的劑量其實比吳醫生給的還要稍多。
接著他解釋了E2的值。他先講了卵泡M1, M2, GV等不同狀態，講了那麼多，他想跟我說要熟的卵（M2）才有意義，不要只是看取完卵的數量。
他問我記不記得上次2月取卵後，成熟的卵跟養成胚胎的數量。我淡淡地跟他說，取出12顆、9顆熟、6顆送PGS、2顆過P。然後又講了11月是取9顆、5顆送PGS、也是2顆過P。
他聽了我講的話，有點愣住。
接著他回到基礎卵泡，他很仔細地講Day 2、Day 5、Day 7、Day 9的檢測。他指著螢幕說，Day 7的卵泡數測量很奇怪，怎麼會有卵泡無中生有跑出來。我說，上次也是這樣，照陰超的時候沒有，但取卵就真的取出12顆。
接著他持續說要用數據來看，他沒辦法幫我把卵泡長出來。他說，有些診所是AMH 1以下的人不接，又或是0.5以下的不接。我的AMH 0.48，他覺得這樣的取卵情況是合理的。
我心想，我的AMH從兩年前測，就是1.5。當時連續取了四次卵，也是取了8~15顆。如果AMH真的影響那麼大，哪有可能我之前兩次取卵是取了9顆和12顆。
Dr.Vu的意思是，我之前是Lucky。但我覺得，這次表現跟我之前幾次比，直接陡降，我需要一個理由，這樣我才能做改善優化。
講到最後，他攤牌了。
他講實話，如果你相信我，那我們繼續做；如果你不相信我，那你可以找其他診所做。
我太太看著我，我心裡清楚。在選擇美國診所裡，Labryo算是我聽過診所裡面算比較可信的。
到底要讓僵局僵到什麼情況，我還要再想想。
我離開了，離開的時候很悶，對我太太講話的口氣不好。
我太太知道我心情不好，他也沒說什麼。
只是跟我到了新的BnB、設定好電腦，開始開公司的kick-off meeting。
我跟我太太都經歷了手術，我做取卵，他做子宮擴張。我們兩個到BnB的時候都很累了。累到只能開著電腦，聽著簡報，然後邊睡邊聽。
晚餐我煎了肋眼牛排、櫛瓜、跟一來順的麵。牛排是熟度剛好的三分熟，櫛瓜用牛油煎一下，麵煮好的時候，再進到熱鍋裡面拌牛油的香氣，我太太比較喜歡吃五分熟的牛排，但這次我沒管他，煮了我自己愛吃的三分熟。香嫩可口，我風捲殘雲地掃盤。
晚餐後，我太太泡了香草茶給我喝。這間BnB是古蹟，有非常多精緻的傢俱、客廳還有一個壁爐。我們坐在壁爐前面喝著茶。
我突然我問太太：我有個想法，但我講了你不要又說要跟我離婚。
我太太說：那是什麼？你說看看。
我說：我擔心我的卵數量越來越少，可能湊不到你植入需要的胚胎。你還是很想植入嗎？
我太太說：看你的情況，如果你情況不好，可能我就不植入了。我們應該還是會有一胎的。
我說：我不確定。我們植入這麼不順，我不確定現在那3+1顆夠不夠生出來一個娃。如果不夠的話，我其實有想說要不要借卵。但我後來又想想，借卵還不如借精，我找我弟就好啦。我們是雙胞胎，感情又好。我弟雖然社會化適應不是那麼好，但他講出來的話很多時候是很精闢的。你看，當時在面試台灣診所的時候，我弟是一邊看中華隊比賽一邊聽我講，然後淡淡地講出來醫生關注度的那個點，他是真的很聰明。我跟他感情很好，然後他又單身、也沒有要小孩。
我想要的是我家的基因，不一定要是我的。
我如果用我弟的精子去找國外的卵母，然後我懷；你用我的卵子、找國外的精子，然後你懷。這樣我們還是有大概率會生娃出來。我弟精子如果檢查正常，那幾乎是無限量供應，卵母是用買的，那胚胎問題幾乎就搞定了。而且我弟沒有結婚，不需要在意他老婆的想法。我家兩個異性戀小孩、我弟跟我姐都沒結婚，我爸肯定不在意是我的卵還是我弟的精子。
我太太說：他沒想過這種想法。明天跟Molly吃飯可以問問。
我覺得很可行，當天晚上，我是輕鬆入睡。
我繼續走一年內無限次數取卵方案，胚胎集幾個算幾個。同步叫我弟檢查、養精，然後來找卵母，如果集胚跟植入不順利，我可以隨時切換到我弟那裡。
這想法聽起來很有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