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意志的神秘與冷酷,直到我踏進他們的領土,就再也回不去了
幾年前,不知道哪來的勇氣,我終於決心計畫歐洲旅遊,而此行的目的地便是「德國」。臺灣人漫遊歐洲,基本上不外乎倫敦、巴黎、羅馬、馬德里這些城市,對於德國,雖時有所聞,但真正要討論些什麼時,卻總是頓足語塞。
這個國家至今依舊帶點神秘色彩――至少我是這麼想的。
六月底到達法蘭克福機場,行前詢問的氣溫明顯有誤,一件輕薄外衣,怎能抵禦十幾度的冷寒。我顫抖著身體,一邊等待前往柏林的火車,它晚來了將近兩小時。
提前上網訂火車票,確實省了不少錢,票紙整齊劃一,全是德文寫成。揀選個視野良好的位置,闃涼的空氣掩不下興奮,初來乍到的喜悅漫溢臉頰。我面帶笑容迎向車掌,她查看我的車票,突然一陣拔尖,凝住我的熱情與笑意...
歐洲地員遼闊,搭乘火車、巴士是不可或缺的媒介。到了歐洲後我才明白,刷卡後上車,僅限於亞洲國家適用。
我望向窗外,即使身體直打哆嗦,也依舊掩不了興奮的心情。體貌端莊的女車掌上車,接續查看乘客車票,我拿出歐洲行的一疊文件,翻到第一張票紙,滿臉笑容遞給她。
準備說聲「Danke謝謝」時,突如其來的幾聲高亢,瞬間壓住我的從容。她「對牛談德文」地喝斥,我只能錯愕地向四周求救,一位鄰座女士幫忙翻譯,原來我坐在錯誤的車廂。匆忙拾起行李和心情,順著德文票紙走到新車廂,緩緩坐下,對面一位蒼白的老婦,和藹親切,但我們卻無話可說。
六小時後,抵達柏林火車站,向站內花店詢問地鐵位置,一位年輕女店員,她的回答卻不是好客的熱情。
歐鐵大都能線上購票,而德鐵票紙僅以德文呈現,事先比對欄位內容,可以免除一些麻煩。
歐洲人看重信任,無論是火車或地鐵,站口不會設立感應器。買票與否,端看每個人的素養。逃票在歐洲是很嚴重的罪責,便衣警察會不定時攔檢,德國重罰60歐元、奧地利100歐元,切勿存僥倖心態。
因為火車早就延誤,抵達時間也是,與朋友的約定時間完全亂序,我心急如焚。持續在一、二樓打轉,德文標示牌林立,對我卻愛莫能助。過路人閃避我求救的視線,儘管上前詢問,胸前雙手交叉的符碼,讓我輕嘆口氣,失落地繼續迷路。
我走進眼前一家花店,勇敢地和女店員問路,但她的回應,讓我措手不及。就像失信於她的承諾似的,她「對牛談德文」地大聲喝斥,我倒退幾步。柏林火車站共有三樓,以亞洲人的思維,直覺會認為地鐵在最底層。半小時後在三樓找到地鐵,轉乘幾條線路,毛毛細雨裡,終於落腳柏林友人住所。
德國地鐵有S-Bahn(地上)、U-Bahn(地底)之分,兩者雖有交界處,但不似台灣般在同棟建築轉乘,需走到另一處才能換線。
德國位於中緯度,時差與台灣距6小時(冬季7小時),儘管是七月盛夏,仍舊是涼爽乾冷的氣候。
德國的接待習俗是,當天會準備晚餐接待,閒話家常直到睡前。他同時還有一位新加坡朋友來訪,和我同為「外國人」的身分,我們相見如故,也慶幸有個伴能一起冒險。
與地主及其友人暢談,其中幾位邀請我們赴往酒吧,看著窗外的日光,我疑惑著。手錶上的時間是九點半,我大感驚訝,理當闃黑的天空,卻依然明亮。細雨綿綿,路上行人三三兩兩,但酒吧裡的舒適氣氛,教人直伸懶腰、栽進沙發椅裡。歐洲的所有室內皆禁菸,對我來說是件好事。
我的房間有一扇大窗,它正對東方,睡前半掩的簾帳,我以為能接迎在德國的第一次日出。豔陽撒落在我的臉龐,看似浪漫,實則是最難忘的詫異,現在是清晨四點。我立刻上前緊關窗簾,惺忪地繼續倒睡。醒來後,朋友準備早餐在桌上,但他人已不見蹤影。德國麵包是有名的堅硬,如同德國人的性格,使勁地用刀切割,最後的放棄證明「人勝不了麵包」。
餐後我們前往「布蘭登堡門」,這趟旅程才算正式啟航。
德國(柏林)夏季日光時間從清晨4點,直到晚間10點,夜晚時間僅短短6小時。
布蘭登堡門是柏林的象徵,也是國家象徵標誌,它見證了柏林、德國、歐洲乃至世界的許多重要歷史事件。
我們一同前往「布蘭登堡門」,準備參加免費提供的導遊行程。早上10點前抵達時,已有一些人圍繞等候。導遊發給每人一張號碼牌,以德式英文說了些注意事項,我們開始起程。我們選擇英語行程,所以隨行人員皆是外國人,其實大部分的解說我都聽不懂,充滿專有名詞和德式腔調,我便在側旁觀覽週遭的樣貌。
這幾天柏林的天氣不甚穩定,灰濛濛的色調,似乎暗指我將面對的可怕歷史。我們走到「猶太人屠殺紀念館」,館前散落的灰黑石柱群,是歷史邁進的軌跡,是德國人心中抹不去的傷。德國歷史課本裡,明文記敘當年屠殺猶太人的過往。昔日掀起兩次大戰的德國,如今蛻變成歐洲最重要的經濟體。
納粹大屠殺:二戰中由納粹德國主導的系統化種族滅絕行動,共計有1,100萬至1,700萬人殞逝,其中猶太人約600萬,戰俘和異議人士約500萬。
眼前的灰黑石柱群,是被害猶太人的「浩劫紀念碑」,由彼得.艾森曼及布羅 • 哈普達設計。遊走其中,一種不安的情緒湧現,石柱群代表著「原有秩序因人為因素而遠離人類」的概念。
進入屠殺紀念館――亡者的人數、信件的碎片,不禁讓人驚嘆,過往竟曾發生這般殘酷的事。
一張張刻寫歷史的圖版,平淡的情緒與字眼,卻是德國人與猶太人無法撫平的傷痕。照片、文字,不喧嘩也不晦隱,靜靜地誦讀最艱難的歷史。我看著這一幕幕觸目驚心的寫映,漫長而混亂的歷史,心中起著無數的波瀾,我僅無聲地嘆息。我想,人們對此的同理與省思,才能寬慰亡者的靈。
紀念館內可見當地學生,和老師於現場解說,我敬佩德國人能勇敢的面對這些事。對於德國人來說,這是心中揮之不去的陰影,然而正視歷史的軌跡,並從中學習醒悟,是德意志人的精神,我由衷地傾佩。
一個個已逝的名,歷史寫不盡的故事,在這裡得到了些許的伸張。
一道圍牆,分割了柏林城市,形成兩個截然不同的世界。
離開猶太屠殺紀念館後,我們決定自由活動,前往地圖上的註記處。我們來到著名的「柏林圍牆」,它隔絕東西德長達25年,是歷史的痕跡、時代的悲劇。
1961年,數千名東德士兵把柏林的西方佔領區圍起來,架起鐵絲網,將柏林一分為二。1965年,興建長達155公里的混凝土圍牆,就此隔絕成兩個世界。東柏林人為投奔自由,無所不用其極地逃亡方法。雜技員在廢棄的高壓電纜上走鋼索;兩對夫婦用窗簾和床單自製熱氣球;工程師設計強力彈射裝置;有人在天台用箭將繩射到圍牆上,然後用滑輪滑到西柏林...
接著走到「東邊畫廊」,這裡收錄許多繪畫作品像《祖國》、《柏林―紐約》等,其中最有名的《兄弟之吻》,描繪蘇聯總書記及東德共黨頭目熱情擁吻。
1989 年11月9日,柏林圍牆倒塌,是革命運動的勝利。這一年剛好是我出生的前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