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traßburg,歡迎來到法國

2023/02/27閱讀時間約 7 分鐘
當火車緩緩離境德國,電信的自動設定寄來一封短信。
歡迎來到法國。
握緊手機,抖抖的目光難掩悸動,延伸到窗外,街景興許分不出哪裡不同,卻是真正跨越國界。
過去習慣了永不關閉的網路,習慣經常收到的訊息,然而,現在是一個月5G網路的生活,遊走在歐洲這片土地,變得斤斤計較,強迫症似的壓抑流量。
因此,一旦錯過你的問候便分外焦躁不安。
有時候著迷旅行,忘了遙遠外的你,未讀的訊息會讓我興起抱歉,急切與你分享我的路途,卻又害怕被你定義成是炫耀。
我想,我們還沒拿捏好遠距離的相處。
我以為時間會讓我們彼此成熟。
第一次跑出德國境外,像是貪玩離家的孩子,情緒高漲,對每一寸風景面貌戀戀不捨,對每個讀不懂的單字心懷興奮。
每一趟旅行總是會有小程度的長大。
像是,告訴自己以後要記得先查好出口的單字,不會在人流裡被衝撞拋棄。像是,記得帶一雙私人的拖鞋,自己明明有赤腳踩不了地板的潔癖,怎麼會記取不了教訓。像是,利用地圖的標籤記下要去的地點,不會手忙腳亂佇立在陌生的街頭。
原來,孤獨的行會讓人變得心軟容易感動。
一絲友善的笑容自服務員面無表情破出,不論說了什麼,無端感到鼻酸。
離開從小到大長住的家國,異國他鄉,隨便一個街角都讓人流連忘返。
平凡的遊樂設施,似曾相識的教堂或餐館,毛茸茸大狗相伴而蹲踞斑駁牆邊的流浪者。那些只出現在夢境想像的景,那些只會能盯著電視憧憬的物,站在廣場中心環視,仍然感到不可思議。
「我想跟這個旋轉木馬拍照。」
就這麼毫無違和的矗立在廣場中央,閃爍著絢爛燈光和孩童的笑語,背後是非常歐式的建築以及青銅雕像,正面對坐結構繁複的教堂。
越往天際越雕飾的尖塔,令人不自覺仰望失神。
我像是誤闖了大觀園,他們的日常在我眼裡這麼不尋常,每一眨眼都是精心的畫面,都想用相機記錄下來。
隨性路過一間又一間的小紀念品商店,藏在曲折巷弄裡,玩偶與裝飾琳瑯滿目,佔據所有視線,角落的童話書裡翻出送子鳥的塗鴉故事。
大片玻璃窗看進去,掛著全是送子鳥娃娃。
我晃眼,掠過那些童玩,注目在成堆的明信片,手指輕輕遊走,找尋著合意的景,可以作為Strasbourg的象徵。
掰著手指頭計算要寫的信,支著腦袋在無數張漂亮的明信片中為難。
那時候還格外為金錢燒腦筋,連張一歐元的明信片都會斤斤計較,歸根究柢都是要算在令人鬧心的德國行政速度,遲遲下不來的銀行卡,一旦提及,老是不忘記翻白眼。
明明是這麼左支右絀的窘境,我卻回首盯著藥妝店晶亮的櫥窗。
「有想要買的嗎?」
「唔,想看看,雖然我平常只用他們家的活泉水……」
「法國還有卸妝水有名呀,或是痘疤修護的。」
學姐熱烈介紹著法國的許多知名品牌,深夜趴在床鋪,我也認真做著功課,查詢著法文翻譯。其實,真正熟稔的品項根本不需要這樣的額外努力,後來我才明白,我不需要這個。
不需要這些。
這些衝動的購物欲,不過是證明我來過這裡的痕跡。
這趟短暫的停留與交會,鑽牛角尖似的執著,我終於想起當時是什麼念頭:「以後可能不會來、這是短期內來的唯一一次」。
於是許多快閃按下的畫面都雜亂無章,沒有排版、沒有深刻意義。
我想從這裡帶走一些什麼,在未來回望的日子裡不會感到可惜,還是太傻氣了,還是太小孩子了。
看過的風景、遇過的人事,明明是不經意的擦身,卻是鐫刻的力道,從此難忘。
/
走到哪裡都想將感動寄給你。
明信片是這樣的用途。
我的情緒飄洋過海,不減反增,飽滿得流瀉於字裡行間。
我在世界停停走走,我的思念便沿著足跡環繞各地一圈。
想掬一手南法不溫不火的陽光給你。
從頭頂傾瀉,一寸一寸溫存,卻調皮錯過了指尖,暴露在微涼的風中按著快門,有點凍。
誤入沒有陽光的陰影裡,拂過臉頰的風溫度降下幾分,不習慣這樣月份出現這樣的季節,後知後覺反應,這是與台灣六小時差距的國度。
徘徊進出幾間相似的紀念品商店,穿梭在彎彎繞繞的巷子,依傍著水流,觀光客走動著,居民獨自或兩人倚靠欄杆休息,室外的餐桌擺放咖啡或紅酒。
蹲在地上細細挑選明信片,總想著要留下些什麼,目光掠過象徵意義的送走鳥,滑過不符合城市的巴黎鐵塔吊飾,我還是想讓承載祝福文字的明信片即時回國。
趕在我之前。
/
還記得,旅館的服務員搞了個烏龍。
我們拿著房卡來到三樓,過卡開啟一扇再普通不過的門,入眼的陌生行李卻讓我們怔住,遲疑片刻,小心翼翼走進浴室,明晃晃擺著不應該出現的盥洗用具,還有,床頭垂掛的衣衫。
我與學姊四目相對,尷尬得不知道如何作為,避免被錯認是小偷,趕緊退出房間。
「他是給錯放卡嗎?」
「是嗎!有這麼誇張嗎?」
「應該吧,不然我記得我們是住兩人啊。哎,怎麼有點不幸。」
「下去問問看他好了。」
於是,搭乘特別緩慢的電梯再次回到櫃檯。
認真用英文解釋了房間內有其他旅客居住,應該不是我們的房間,他再三確認,我們也再三形容情況,終於,換到另一張房號及房卡。
而後,拍著胸脯,還是有點慶幸,沒有遇到不講法文就不理睬我們的服務員,也沒有落入解釋不清的窘境。
或許這樣的情景發生在國內,是可以客訴或是要求補償的程度,但是身處人生地不熟的異鄉,總是因為小心翼翼而聲出多一點包容與妥協,也成為日後談笑的插曲。
於是,在法國的第一天理所當然的我新學了一個單字,Merci,謝謝。
走走停停的信步,我們經常會錯過吃飯時間,也可能在猶豫徘徊之際,越來越遠離餐廳。
當時是會對歐洲大大小小的市集驚奇的初期,雙眼澄澈清亮的打量著每一個流動攤販,偶爾與老闆撞上目光,只能露出尷尬卻不失禮貌的笑。
我們並不會稱呼那些群聚的攤販是菜市場,儘管他確實是賣青菜水果,總覺得換了背景,變換了文化,那種外國月亮比較圓的心態,此時此刻有點明顯,俗氣的是自己國家,總能替他們說出很多好話。
石子街道比較乾淨、攤販帳棚比較新、空間比較大或陽光比較燦爛之類。
牽強的解釋著,卻依然喜歡著這個城市的一切。
就算是買一份法式可麗餅都很艱難的處境,龍飛鳳舞的法文單字,壓壓抽疼的太陽穴,只能盲選。
最後吃了樸實無華的口味,撒了糖粉的原味可麗餅。
我們總有一股沒道理的自信與堅持,能不開地圖就不開地圖,雖然有八成理由應該是懶惰。
夜幕低垂的時分,白日見過的街景都會出現些許差異,迷迷茫茫在相似的街口逡巡,晚風徐徐,吹走不安焦躁,餘下旅行者的悠閒。
「是這條街吧。」
「沒差啦,反正方向是對的。」
「但是我們已經經過兩次這間麵包店。」
「……那就直走吧。」
瑣碎的對話沒有營養,也沒有被記憶的重要性。
但不可或缺的嵌合著我們路途,將我們的一步一步與城市連結起來,我能肯定,再次回到這個地方,胸口會湧起既熟悉且懷念的安全感。
這個我暫居的城市。
沿途選了幾個馬卡龍口味,買了法國代表性的長棍麵包,又硬又難咬,比德國的五穀雜糧麵包難咬上百倍,就算回到旅館扔進烤箱,拿出來入嘴,依舊是需要用力拉扯才能咬斷的程度。
一個麵包吃得太耗費力氣,卻又啼笑皆非。
這樣可以不去計較時光流逝的日子讓人忘了現實,像是一座巨大的夢不落帝國,在裡頭沒有紛亂,也沒有時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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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無大志,想長眠於布拉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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