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不再受傷」。

村上春樹《村上朝日堂是如何鍛鍊的》有一篇文章，
就叫〈說到不再受傷〉。
正好符合我現在的感受。他說「受傷」這件事：

「不過沒關係，不必那麼煩惱。
年紀大了之後，人類一般來說，都會變得比較不會傷痕累累了。」

「換句話說這種事情經歷過幾次之後，
結果就算發生了什麼也會想到『怎麼嘛，跟上次的事情不是一樣嗎？』
於是可能覺得一一去煩惱實在很笨。」

真的是這樣。
人生確實是很難受，每走幾步就要遇到不順心的、傷痛的事。
但是很神奇的，
這次真的比較不會受傷了，
只是「不會吧！又來了！」
心情當然還是很糟、很嘔、很×，
但是這次放下的速度比上次快多了，快非常多。

「說得難聽點，也可以說是我心中有的天真敏感的感性已經磨損了。
簡單說就是變厚臉皮了。」

確實是如此。

昨天晚上偶然轉到37還是38台的韓國綜藝節目，
聽到一句話：

「人不能靠自尊心活下去，只能靠自信心活下去。」

說得很好。因為前者遲早都會消失不復存在。
對我而言，
這是非常切實的認知。

××××××

所以我也一直覺得，
《莊子》寫到「至人之用心若鏡，不將不迎，應而不藏，
故能勝物而不傷」，
這時候的他一定也是中年期的大叔；
再年輕一點正在天天受傷，再晚一點已經傷到沒感覺，
此正是不傷之時。

再回到村上春樹。所以他也說：

「精神上容易受傷，不僅是年輕人常見的傾向而已，
那也是他們被賦予的權利。」

從這點來說，漸漸變得不容易受傷，
其實也是失去某種重要的、天真的、寶貴的東西，
所換來的結果。
這就是世俗在心靈上刻下的疤痕吧；
用疤痕組織交換臉皮強化。

××××××

昨晚，
困在高速公路的車陣裡。
點點燈光連成一長串，
在黑暗的田野中間切割而過。
車窗裡只能照見自己的臉，
完全看不見兩邊的樹林裡到底有什麼。

所謂生活這件事，大概就像是這樣；
在人的心裡蠻橫地切過去，
抹煞了很多東西，
但是把更多東西留在黑暗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