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字讓人跌入故事,圖畫則能延伸想像。王爾德的唯美,加上卓霈欣的暈綠圖像,使古老的故事換了一種面貌,如同幽邃的寶石,把我們的目光緊緊吸引進去。
《漁夫和他的靈魂》/改編繪圖卓霈欣/翻譯海狗房東/原著奧斯卡王爾德/聯經202301
改編
《漁夫和他的靈魂》是旅居倫敦的插畫家卓霈欣的第一部繪本。在研究過王爾德的童話之後,她決定選擇這個受到安徒生影響的靈魂故事,簡化、改編、並替它塗抹上充滿各層次「綠」的神秘色彩。
王爾德的原始故事裡,情節固然重要,但更具特色的恐怕是他華麗而充滿感官色調的文字,所有人物風景事件,幾乎都溢滿了炫燦的聲響,和強烈鋪陳的情感,若如實作為童書繪本,恐怕顯得冗長。
因此在卓霈欣的改編裡,除了保留原始情節,她將主要焦點放在漁夫與靈魂的對話中,剔去了原本王爾德的異國情調,突顯出身體、心靈與靈魂三者的關係。
不僅僅是文字的收斂,圖畫也聚焦在海洋上,在寧靜幽長中,逐漸引出哀戚和暴烈。
在文字到不了的地方,畫家以畫筆講述了一切。
綠
綠是海洋。淺淺的綠是海面上望出去的單純風景,漁夫最初在海上過著反覆而宿命的生活。美人魚出現後,漁夫的心開始動搖,慢慢生出了迫切的渴望。愛情成為他抗衡命運的動力,為了和沒有靈魂的美人魚在一起,他選擇割裂自己的靈魂。
綠也是靈魂。在尋找割裂靈魂方法的旅途意象裡,綠有了更多層次的變化:白天的綠、黑夜的綠、月光下的綠、反射著影子的綠。而靈魂是更晦暗的綠,是失去身心安頓、流浪的綠。
卓霈欣在訪談中提到:「當我思考靈魂是什麼顏色,『綠』有生命、大自然的感受,綠是光裡無法被植物吸收的顏色,反射回來讓我們眼睛看見的綠,很符合故事中漁夫覺得靈魂是多餘的意象。」
色彩層次形成的拉扯,加上大片大片不同的海景海浪變換,以及刻意延伸的畫面感:漁網延伸至海的合一、美人魚尾巴尾端的魚群徜徉、女巫裙擺披散成為洞穴的意象,都讓故事的節奏顯得深長跌宕,情緒來回拉拔。
除了在女巫與漁夫的即興舞蹈畫頁中,畫家為了呈現其極速和激昂,使用字體變化和分格的漫畫手法來呈現。太刻意的手法,使得閱讀時原本醞釀出的低沈而連續的情緒,突然就斷裂而狂飆起來。雖然大多時候認可畫家手法新穎獨特,但在此還是感覺稍稍出了戲。
愛
在王爾德的童話裡,「愛」時常成為絕對的存在,漁夫為了愛美人魚,拋棄靈魂,甚至也可以拋棄生命。
而從身體分割出來的靈魂,在畫家筆下,化身為漁夫的另一個相似的身影:以白衫和深綠作區隔,而並非善與惡的對立。就像漁夫渴望愛,靈魂也深切渴望合一。
被愛桎梏的身心,流離失所的靈魂,在我們不知不覺的時刻,分崩離析,那會不會才是故事最悲傷的部分呢?
王爾德的故事總能映照出閱讀者自己的內心世界。漁夫最後以愛殉情,心裂開後靈魂終於合一,愛昇華成絕美花朵。
那是王爾德的烏托邦,畫家哀而不傷的結局,而作為讀者的我,也需要答案嗎?
我總覺得與其深究愛與靈魂孰重孰輕,還不如完全沈浸在如詩的圖畫裡,用「心」去感受王爾德式的美,才是最好的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