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冰凍的葡萄有什麼意思嗎？」澳福好奇。
「這…」換榮格說不出來了，「冰凍的葡萄呀…」榮格沉吟著。
榮格剛才回了澳福的夢，說他夢裡出現噴出的精液代表燃燒什麼東西，不然就是讓什麼東西受孕，結果輪到自己時反而一時語塞。
有道是「愛人者人恆愛之，敬人者人恆敬之，嘴人者人恒嘴之。」何況澳福還沒有嘴，榮格就安靜了。
「我們中華帝國有一首詩，『用美玉製成的酒杯…裝著用葡萄製成的美酒…正要暢飲…卻聽到馬上傳來琵琶的聲音…催促大夥兒上戰場…儘管催啊催…大家還是盡情的喝他一杯…就算喝醉了…躺臥在戰場上…你也莫要笑我…因為自古以來…出來征戰的有幾個活著回去的呢…』*，出來混的，總是要還；上了戰場，就別想著活著回故鄉。不管怎麼樣，喝酒還是很重要的事呀～」澳福慢慢說出這段話，少了那股詩中視死如歸的豪壯氣勢，光是想著詩句要如何轉換語言，就已經非常燒腦。
「葡萄受凍的話，那不就是毀了嗎？這還有辦法釀成酒嗎？」吳爾芙沒有聽仔細榮格的夢境，也沒有太多聯想，純粹只是對於葡萄樹受凍有感而發，「生活中要是少了葡萄釀出甘美的酒，酒神Dionysus開心不起來、人生可就無趣了…卡爾，你的夢也太悲慘了吧。」
「不…一點也不…」榮格稍微停頓後，「反而是和你們對話後，我發現夢境的精彩程度遠遠超過我的想像，很難以單一向度看待。沃夫，我剛才太快以埃及的狀況嘴了你的夢，真是對不起。」
「呀，沒關係，反正你說的是古代埃及人的觀點，和我又沒關係；要是我這東方人夢到埃及金字塔，或者是瑞士人夢到中華帝國的萬里長城，我才覺得奇怪哩～」
「對耶，沃夫這麼說有道理，如果是我夢到馬可波羅的那座，嗯，東方威尼斯，一個我從未去過的地方，那不就很奇怪嗎？萬一我夢到威尼斯，但沃夫沒去過威尼斯，不曉得那座城市到底長得如何，有沒有可能反而認為那是他在東方的家鄉，而不是威尼斯呢？」
「這麼說有道理，看來亞里斯多德的第一哲學*要稍微修正，還得加上不同的文化因素才有辦法對於夢裡出現的事物有更深的了解。讓我們再回頭一點點：先是沃夫說今天要做肉桂捲，我才想到古埃及人運用肉桂製作木乃伊的事情，然後我們揉完麵團後，沃夫說了他的夢，我才又想到埃及壁畫裡的精液片段，接著沃夫感到難為情，問了我昨天的夢，才又扯到冰凍葡萄上…」榮格滔滔不絕回想著這一連串幾乎是葡萄藤蔓互相勾連的事情，讓吳爾芙和澳福兩人幾乎都插不上嘴，好容易等榮格講到葡萄，吳爾芙立刻不忍了：「沃夫，提到葡萄你會想到什麼嗎？」
「呀，就是剛剛那首詩裡的美酒呀！等等，我又想到別的了。」
榮格見吳爾芙和澳福開始搭起話，也不禁停下來，看看澳福會聊到什麼。
「就是呀，我上次在＜假如榮格45＞不是提到因陀羅嗎？那位因陀羅是印度神話裡非常厲害英勇的天神，打敗了許多敵人，他就是喝酒長大的。那個酒是黃色的，叫做蘇摩酒。也因為它裝在碗裡就像天上的月亮，蘇摩就變成了月神和酒神。」
「哦，和酒神 Dionysus 的由來不一樣呢，真有趣。」榮格舔了舔嘴唇，似乎也想到了杯中物。
「月神蘇摩是一個風流的翩翩公子，一口氣娶了天神達夏（Darksha）的二十七個星宿女兒（嗄？月神是男的？！）（什麼？體力這麼好！），但他只寵愛最美麗的那位、對其他二十六個妻子漠不關心，這讓達夏很不開心，對月神下了詛咒，結果他身體漸漸變差、光芒慢漫消失，地上的作物也跟著枯萎、動物也連帶倒楣…」
「哇，這詛咒好厲害，我要學起來！」吳爾芙笑著向榮格瞬了左眼，慌得榮格兩眼瞥向澳福，不敢看著她：「然後呢？」
「…哈，其他的天神嚇到了，趕緊向達夏求情，請他饒了女婿月神，達夏便減輕了他對蘇摩的詛咒威力，從此月神的身體就時好時壞，月亮也就時圓時缺囉～」
「真有意思！」吳爾芙撫手叫好，「我只知道月亮神黛安娜是太陽神阿波羅的雙胞胎姊姊，沒有想過在不同的文化裡，月神的屬性成為男性，出乎我的意料；果然是看八卦長知識。卡爾，你怎麼說呢？」
「其實，在埃及的神話裡，月亮神孔蘇（Khonsu）*也是男性，不但是人們命運的創造者，還能增強男子的…生殖能力（咳嗽）…此外，面對攻擊土地空氣海洋天空甚至是人體的邪靈時，他還擁有可以打敗邪靈的神力，也因此又被稱為治癒之神。」
「所以，『我要代替月亮懲罰你』可以看成攻擊邪靈的一種說法，是從這裡借來的概念囉？」吳爾芙噗嗞笑了出來，「這不就擺明了天下文章一大抄，世界各地的文化經常是互相借來借去的嗎？不對不對，至少月亮神的性別這件事，搞得有兩種說法，就不能說是誰抄誰的了。」
榮格沒想過各地神話對於相同的對象有完全相反的理解，就月亮這件事情上，頓時陷入苦思。
老頑童周伯通被黃老邪困在桃花島時，遇上熟背《九陰真經》、被黃藥師抓來獻祭給馮蘅的郭靖。本來老頑童是開玩笑傳授郭靖左右互搏之術以打發時間，沒想到在餵招過程中自己反而學會了《九陰真經》而不自知。待周伯通面對黃藥師自然而然使出《九陰真經》打敗了黃藥師後，他自己也嚇呆了。
榮格也呆了：「月亮神的性別，這到底要怎麼解釋才說得通呢？」
「這還不簡單，『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澳福見榮格無法回答吳爾芙的提問，隨口蹦出這段，「看對象是誰，說什麼話就行了呀！在我們中華帝國裡，相信月亮神是女性，就可以這麼解釋，你如果告訴我月亮神是男的，我反而不會相信；同樣的，如果是面對印度人，他們的月亮神就是男性，當然不會相信月亮神是女性囉。何況…」
「何況怎麼樣？」吳爾芙被澳福吊了胃口，急著想知道他會怎麼接著。
「何況…太極圖是黑中有白、白中有黑，黑白構成一個圓，剛好就是圓滿的月亮模樣。這我們在＜假如榮格18＞裡用麵粉在工作枱上說過了呢～如果是面對印度人，當然要說月亮神是男的，”但是”…」澳福刻意舉起雙手食指及中指，彎了彎表示雙引號，「…月亮神的內在世界也有屬於女性的部分…我猜這麼說，印度人就能夠接受了。」
「嗯嗯，聽你你這麼說，我也能夠接受月亮神黛安娜的內在世界也有男性的特質。我買單它。」吳爾芙認同地點點頭，「不過，卡爾，冰凍的葡萄有什麼意思嗎？」吳爾芙轉向榮格，「該不會是你和艾瑪不打算再生小孩了吧？」
「？！」幸好榮格沒在喝水，也沒在進食，不然肯定噴出滿嘴的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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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涼州詞
https://www.rthk.hk/chiculture/chipoem/poem15.htm
*古埃及收穫葡萄；圖片來源wine knowledge
Grape Harvest in Egypt around 1400 BC. Tomb of Nakht, an ancient Egyptian scribe and astronomer of Amun (not a Pharaoh), in Sheikh Abd El-Qurna (opposite of Luxor), Theban Tomb 52
https://winemoments.com/zh-tw/blogs/news/wine-knowledge-drunk-art-history
*第一哲學，見＜假如榮格52＞
*月亮神孔蘇（Khonsu）
https://zh.wikipedia.org/zh-tw/%E5%AD%94%E6%96%AF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