藝術是甚麼？發條鼻子《howwwwwww》

這個看似輕描淡寫的問句曾像是噩夢般縈繞著我每一次的下筆，每個學美術的學生最懼怕的莫過於"創作理念"這四個大字，而"藝術是甚麼"這個問題更是盤根在創作理念背後的終極大惡魔，2020年時我還是個準高三學生，記得那時候去參觀北美館《藍天之下：我們時代的精神狀況》，展覽的作品融合了各種跨界合作的技術，對我當時大腦的既有認知投下一枚震撼彈，令我印象最深刻的便是發條鼻子的這件空間及互動裝置展品。

剛踏進門，作品的展間布置成一望無際的白色，設計了複雜的觀眾排隊動線，但因為當時正處於疫情爆發之時，略顯空曠的黑線列設呈現出一種詭異制式的既視感，像是以前科幻片中未來世界的建築大廳中心，黑色列線一道道90度角的曲線秩序中帶律動，與天花板的整齊純白格線彷彿形成對比又相映成趣，而這件作品所要呈現出的氛圍和思想也和疫情有著重要關係。看了說明欄，展間的布置確實使觀眾聯想到海關的動線設計，表現疫情時空背景下人們與空運的接觸歸於零的不安，我們究竟在排隊等待著甚麼呢?

看著前面的觀眾一個個進入小門，每個等待下一位進入的人都期待著小門上的紅燈能快速轉綠，也希望神秘房內的作業速度可以加快，就這樣既期待又不知道自己期待著甚麼，我想這也是創作者發條鼻子想讓參觀者感受的未知心情。

進入小門後踏入一個黃光空間，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台電腦螢幕和旁邊矗立著的大櫃子，櫃子的抽屜都有標號，牆上的說明一項項列出接下來該遵循的步驟，打開某某抽屜、填寫表單......諸如此類，螢幕中如同疫情下的遠距教學或會議一樣，有好幾個人正在目睹自己在這個小空間裡的一舉一動，情緒格外緊張。其中令我印象最深刻有兩項任務，分別為倒數第一二項，還記得指示一樣:「請打開O號抽屜」，打開抽屜，看見一格一格的小格子中擺放了各式各樣找不出規律的小東西，一格裡面有發票、另一格放了髮圈、寶特瓶蓋、石頭、還沒開封的面紙，這時我看到抽屜中的提示「請用自己的隨身物品交換其中一個物品」，我才意識到原來這些都是前面觀眾的隨身物品，這項任務彷彿是和遠距離的無名氏交換禮物般，雖然只是個人的隨身小雜物，但創作者的想法瞬間刺激了以往我對互動藝術的想像，這個裝置不僅與設施及作品互動，更使參觀者與以往的每一位觀眾產生了某種微妙的聯繫，”互動”並不僅限於面對面，甚至不限於對互動對象的認知為零與否，後來我用橡皮擦換了一顆石頭。

最後一項任務是打開最下層的櫃子，往裡邊小聲說出自己的一個秘密，我小心地打開櫃子以為會有錄音機之類的物品，櫃子裡卻空無一物，而向空櫃子傾訴著秘密正是自己和內心的互動。

完成一切指令後再環顧四周，發現這個房間中不只架設了一台監視器，於是更不敢全然斷定螢幕中視訊的人們是否真的在注視著自己，小心翼翼地從另一側的推門出口退出房間，才猛然發現，外頭竟然有一台電視螢幕監視著裡面的一切，當下也可以看見下一位參觀者沿著方才我的行走路線和作品指示進行著任務，原來在小房間中無時無刻感受到的視線是真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