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傳媒2023-06-17
一位YouTuber在其影片中，用「難吃」來批評特定餐飲業者，這算是台灣社會的重大事件嗎？以眾多媒體和網友的關注程度而言，答案應該是肯定的，但是以該YouTuber過去批評「嘉義雞肉飯」卻點波不興來看，答案顯然是否定的。那麼，蔡阿嘎的「日本5家超難吃的連鎖地雷店」影片被炎上，到底是怎麼回事？
各有所見…但顯然說不通！關注這個事件的人都可以想見蔡阿嘎所承受的壓力…他先是帶領團隊鞠躬道歉，並以中、日兩種文字發布道歉文，沉潛數日後又再度發文向台灣社會道歉。問題在於，他到底犯了何種滔天大罪，必須嚴肅而沉重的用兩次公開道歉來嘗試彌補？
相關論點多不勝數。不提「丟臉丟到國外」這類缺乏實質內容，純屬隨意扣帽子的譴責，只針對某媒體歸納出來的三點…故意挑剔日本餐廳，不擇手段衝網路流量，以及攻擊日本文化和整體形象。
至少包括一位台灣網紅和一位日本電視新聞主持人在內，許多人都宣稱那5家日本業者都是「呷粗飽」的平價餐廳，因此拿好吃與否來做文章根本就是「製造話題，故意找碴」。這種譴責其實涵蓋了上述的前兩點，乍看似乎合情合理，但反思一下，為何許多台灣人批評麥當勞不好吃，或蔡阿嘎批評嘉義雞肉飯難吃之際，台灣社會基本上卻視若無睹？
第三點包含許多面向。最具體的或許是一位網紅醫師所言，日本社會並沒有搞笑與毒舌的習慣，而且人際互動時重視「建前與本音」(以蔡阿嘎事件而言類似於「揚善於公堂，規過於私室」) ，因此蔡阿嘎的言行違反了日本社會的潛規則。同樣似乎言之成理，但我深感懷疑…日本有許多「美食評論家」，難不成他們都只會公開吹捧？日本影視節目中不乏搞笑與毒舌，甚至經常受到台灣演藝工作者取法，為何這些「製造效果」的節目並沒有被炎上？
其他如佔用公共空間、在餐廳共食、店內大聲喧嘩等「冒犯日本文化」的譴責也有同樣的疑問…若屬重視氣氛與格調的高檔餐廳我還會相信幾分，但日本人素質有這麼高，民族意識有這麼強烈，親友經常在平價餐廳裡頭聚餐喝酒聊天，卻不會有人因為情緒高漲或酒後失態，從而佔用公共空間或大聲喧嘩，而且還會主動維護日本文化，譴責外國人的共食行為？
網紅身份…禍之源但非過所在
不難想見，蔡阿嘎的「百萬YouTuber」身份，無疑是這場風波的源頭…如果他只是一個無名小卒，那麼日本富士電視台不會將之納入新聞報導，而台灣的媒體人當然也不會把他放在眼裡。
然而，即使蔡阿嘎因為超級網紅的身份而受到媒體關注，也不能因此斷言他犯了重大錯誤。隨意提出幾個論點。
首先，用搞笑與毒舌吸引觀眾，演藝界乃至社會各界都早已行之有年，例如曾任閣揆的林全和曾任經濟部長的王志剛，早年都享有「名師」甚或「大師」的美譽，但他們都曾經在授課和演講中搞笑與毒舌(媒體當然是用「幽默風趣」來讚美)，包括用「山腰上築水壩」諷刺央行的貨幣政策，用「墓碑」來批判大安國宅的外型設計等。又如電視政論節目一向都是靠著搞笑與毒舌衝收視率，也因此培養出多位政論名嘴，包括立場偏藍的唐湘龍和偏綠的鄭弘儀等等。那麼，台灣社會為何特別苛責一位網紅？
其次，如果說蔡阿嘎擁有超級網紅的身份，言行「失格」有可能衍生不良的示範，那麼我就必須指出，蔡阿嘎並不是享用民脂民膏的政要，不是享受政策保護的富商，也不是傳道授業之餘還兼有教化之責的教師。他只是一位網紅，一位在近似於自由競爭的市場上努力求生，最後獲得可觀成就的網紅，實際上只對訂閱者和斗內者負責，台灣社會沒有理由要求他承擔「移風易俗」的重責大任，更沒有理由單獨針對他一人提出這項苛求。
其三，即使蔡阿嘎擁有超級網紅的身份，如果日本富士電視台不予報導，那麼固然會有部分媒體揭露其影片內容，但九成九以上的機率是成為「船過了無痕」的一日新聞。在此同時，如果日本富士電視台和其他日本媒體並未追蹤這條新聞，那麼在缺乏新素材之下，最可能的結局是在台灣延燒數日後自然消失，而不是延燒多日而熱度不減。那麼，台灣的媒體乃至於整個社會，為何要隨著少數幾家日本媒體而起舞？
自作多情的熱臉貼冷屁股
前述第三個論點或許才是「小事變大事」的真正關鍵。我的推斷是，台灣社會在政治和情感上都普遍親日，而且或多或少都抱有「仰慕上國」的心態，在心中對日本社會抱持美好想像的同時，更在乎日本人對台灣的觀感，極端者甚至擔心蔡阿嘎事件可能傷害台日關係，於是用自己想像中的日本社會狀態，站在日本人的立場全力抨擊譴責蔡阿嘎。
值得慶幸的是，至少以蔡阿嘎首次道歉後湧入的數萬個讚和數千筆留言來看，台灣社會並沒有一面倒的「揣摩上意」並且「打自己人給日本人看」…這點顯示台灣社會並沒有對日本卑躬屈膝到「集體失格」的可悲境地。
至於對那些爆打蔡阿嘎的人，一位日文系教師的評論應屬中正平和…她指出「日本人其實不在意」而「台灣人有點自作多情」。我完全同意，否則就不是只有少數幾家日本媒體藉以吸睛，而是排山倒海的攻佔日本各大媒體並驚動到首相官邸。但我也想毒舌一下，那就是「卑躬屈膝而失格」，再加上「熱臉貼冷屁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