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有看日本小說的人,多多少少應該聽過「東野圭吾」,如果曾經看過書的人,應該不難在書的序找到一個令人感到印象深刻的導讀,裡面寫了東野的發跡與過程。令我印象最深刻的是他在寫出「嫌疑犯X的獻身」之前的狀況,當時首部即像是巔峰的他在拿到「江戶川亂步獎」便辭去了大阪的正職工作,前往東京尋夢。
不過在那之後,可不是夢想叫他醒來的故事。大概在「秘密」之前,作品銷量、曝光都乏人問津。而在歷經二十年的粹鍊,終於在2005年「嫌疑犯X的獻身」上開花結果,與直木賞擦肩五次之後,終於迎來笑靨。
而東野圭吾的作品量至今已經累積了約100部作品。從首部作品之後的每年穩定出產兩至三部作品。小說家一年要寫出三部作品,是相當困難的事情。然而這個男人竟然做到了,因此要成為東野迷,想必你肯定看過你心中的神作與雷作,畢竟在這麼海量的作品名單之中,不會每一顆都進入你的好球帶。在還沒真正成名之前,他無所不用其極地使用各種素材、角度、題材。當時有個訪問我印象很深刻,請東野分享當時的心境:
「那時的我只是非常單純地覺得自己必須持續寫下去,必須持續地出書而已。只要能夠持續出書,就算作品乏人問津,至少還有些版稅收入可以過活;只要能夠持續地發表作品,至少就不會被出版界忘記。出道後的三、五年裡,我幾乎都是以這種態度在撰寫作品。」
我曾經放棄過寫作兩次,而且是強烈放棄的那種。不是單純那種暫時想要休息的牢騷,而是曾經強烈確定自己的心意,反覆與自己對話的過程。最終還是走回到這條道路上,靠的不是不切實際的幻想或者所謂叫醒我們的夢想。
單純只是「日常」。
曾在村上春樹的「身為職業小說家」看見一句重要的話。
“Write a little every day, without hope, without despair.”
Isak Dinesen
「沒有希望,沒有絕望,每天寫一點。」
這句話像是流星般橫跨我的海馬迴,如果以有什麼契機來說,這一句肯定就是最重要的那句。與東野圭吾的故事一樣,寫作這件事沒有高深的道理,單純只有「寫」下去這個實際的動作。那些繁雜、混亂、世界之外的思緒,在吐氣之後,當外在的世界無法再叨擾你更多時,你就能單純只是聽見文字的聲音落地,接著你就不會再問自己為何不寫作。
因為你已經身在其中,而你已經前行。
它就像是說話、溝通、運動、生活的日常一樣。
它就是日常本身。
如果有走過「完整把一部作品」做完的歷程,就能體會其中難以一言以蔽之的酸甜苦辣。村上春樹在「身為職業小說家」中提到
「要寫更重的作品,得要讓自己的靈魂潛得更深。」
小說家的基本工作是說故事。所謂說故事,換句話說,是要自己下降到意識的深層去。下降到心的黑暗底部去。如果想要說越大的故事,作家就必須下降到越深的地方去。就像如果想建造越大的建築物,基礎的地下部分就要挖得更深一樣。此外如果想說越周密的故事的話,那地下的黑暗就會變得越重越厚。
每一次得要讓自己的心智沉澱到了足夠深的地方,才有可能發掘出一些你從未發現的可能。一部作品要完成除了結構、主題、人性,更甚是角度都會影響最後給人的感覺,甚至是標點符號、斷句方法、文字前後編排、捨棄與提起文字、到底要不要讓角色這時說話還是只是用動作描述就好,來來回回、刪刪減減。
最後甚至是完成了,也有無法彌補的缺陷,有了這些東西,因為很紮實地走過一次,也很清楚下一部該如何繼續走下去。這整段旅程大概就是維持幾個月甚至半年、一年,與現在的速食時代相比,真的是完全不同維度的時間體驗。這種體感很特別,就像是捨棄了3C用品,墜入了荒蕪時代,而當你回世之後,其實生活沒有改變太多,通常改變的都是自己的心境,那些時間的涓流仍然履行自己的義務。
然而放長的時間維度來觀看,即便再努力,餘世也只有幾十次體驗機會了。那種令你痛苦又滿足的馬拉松,一生也只有幾十次的經驗,更別說是人生中會到太多會使你放棄走這趟馬拉松的機會。
而這趟馬拉松永遠只有一個人,結束了也是一個人對自己拍手掌聲。如果只是眷戀任何給你支持的掌聲,你會不敢開始重新再跑這趟馬拉松。這令人覺得自虐,但我覺得令人最沉醉的時刻就是每個馬拉松開始跟結束階段。
一開始,就像是接近無限的藍、
結尾就像是咀嚼苦澀的薛丁格結局。
開頭就像是沒有侷限盡頭的狂想;結局總是遲遲無法抉擇哪一個最好。
而當真的塵埃落定時,
一個字都再也不想更改時,
那種呼吸的感覺令人永生難忘。
我想我現在還是會持續著迷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