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憶 4] 小小冒險、大開眼界

合唱比賽失利，班上同學和陳玲娟老師都很難過。我記得在事件過後沒多久，某位同學 (好像是志在進入新聞業的張同學) 向大家提議準備一個聖誕驚喜活動來安慰老師，並鼓舞全班的士氣。大家覺得這個想法很不錯，便開始悄悄地進行。

大家分頭準備，一些人負責找聖誕歌曲的合唱譜、一些人負責佈置音樂教室。我記得自己那時候好像是趁著週末，跟一些同學買了油漆，一邊聽音樂閒聊、一邊合力重新粉刷音樂教室，然後再掛上聖誕裝飾，看起來煥然一新。

當時大家不小心做到太晚，等到要回家時，才發現校門早就關了，而且門口警衛不在 (可能剛好去巡邏)，沒人幫我們開門。我們等了一陣子，實在不知道警衛何時回來，又擔心趕不上公車，就從門旁邊稍矮的圍牆缺口爬出去。我跟著同學爬上去，坐在圍牆頂時，才發現圍牆比我想像中高，心裡有點害怕。不過先跳下去的同學都對我喊著沒關係快跳，我顯然也沒有其他選擇，就鼓起勇氣往下跳了，著地時膝蓋和腳踝有點疼，還好沒有扭傷。

平常我們老是笑建中、附中、成功等男校的學生沒事愛爬牆，沒想到這次輪到自己。

到了驚喜當天，大家在音樂教室排好合唱隊形，一些同學則去拖住太早來到音樂教室的老師，為大家爭取時間。最後老師走進教室時，看到音樂教室換了一個樣子，果然很驚喜。現在我自己差不多是當年老師的年紀，回想起這件事覺得特別溫暖。如果我是老師，看到學生這麼貼心，一定會哭出來的。

當時唱的曲子中，我比較有印象的是「聖誕老人」(就是 Jingle Bells)：

老師後來說了什麼話我已經忘了，但當天那種溫馨的感覺還留在回憶中，比賽失利的挫折感，也因為這場活動而減輕了許多。

我在翻閱舊筆記本時，發現一個有趣的東西，是當年比賽失利後，某位同學寫的歌詞。我們自己為歌詞譜了曲，應該有在聖誕活動中演唱，在此做個記錄：

高二上學期即將過完，同學看到金穗合唱音樂營的招生訊息，問我想不想去。我當時沒有聽過金穗合唱團，但因為未曾參加過類似的活動，感到非常好奇，所以獲得家裡的同意後就報名了 (我媽居然答應讓我去，現在想想有點驚訝)。

這個音樂營是四天三夜的活動，地點在陽明山衛理福音園，當時金穗合唱團的指導老師是梁秀玲 (老師有一個撥頭髮的習慣動作，大家很喜歡模仿)。所有的學員分成幾個小組，每個小組都包含男高音 (tenor)、男低音 (bass)、女高音 (soprano) 和女低音 (alto，我被分到這個聲部)，形成一個小規模的四部合唱團，由兩位小組長帶領。

音樂營安排一位學長和一位學姊帶我們這一組，學長是吳尚倫，如果你在合唱界打滾過，可能聽過這號人物，甚至被他教過，也就是人稱「尚師」的合唱指揮。不過當時他還在讀台大心理系，應該是大三還是大四。我對吳尚倫的第一印象是：眼神帶點頑皮、講話超好笑，還自稱「阿小倫」。大學生都這麼搞笑的嗎？我一直笑個不停。至於帶我們的學姊，原諒我老化的大腦真的想不起來了，學姊對不起啊 (罰跪)！

我們這個小組大概有 11 個人，有些跟我一樣是高中生，有些則已經上大學了。我回頭去看當時的照片，只記得少數人的名字或綽號，小猩、歐弟、郁君……有些人日後會再見面。如果長期在合唱界打滾，就很容易遇到以前認識的人。

音樂營的課程內容很豐富，我記得我們上過一堂節奏課，老師教我們用筆在前面的椅背上敲擊出或快或慢的節奏，這讓我想到每天在中山女高音樂教室旁練打鼓的樂隊班同學。要準確敲出譜上的節奏並不簡單，速度加快的時候就可以聽到大家的拍子沒有在一起。我因此了解到打擊樂手的養成實在不容易，需要穩定的手、精準的節奏感以及大量的練習。

另外也有一些團康活動，包括各小組的搞笑短劇。我們這組究竟演了什麼我已經忘了，只記得大家集思廣益編劇的時候一直笑。我還記得有一組演出推銷員介紹高科技電視的各項功能，包括慢動作、快動作、倒轉、子母畫面、環繞音效等，負責扮演電視畫面的組員也按照這些功能，做出誇張的演出，例如演出《鐵達尼號》中蘿絲與傑克的組員為了示範環繞音效，一邊繞圈子跑一邊喊「Rose！Rose！」大家都笑到併軌。

在這些課程與活動之外，我們還保留一些時間進行小組練唱。我們的小組長安排了兩首曲子，一首是文藝復興到巴洛克時期作曲家班凱利的「Contrapunto bestiale alla mente」，節奏輕快活潑，但是唱到中間時，四個聲部的節奏會彼此交錯，抓準拍子有點困難，在我印象中沒有練起來，因此只走過比較簡單的第一頁，當做一種練習。

另一首是文藝復興時期作曲家維多利亞的「Ave Maria」，尚倫學長說這是取材自中世紀修院僧侶吟唱的葛利果聖歌，改編為四部混聲合唱的作品。我以前從來沒有接觸過這麼早期的合唱音樂，也不知道葛利果聖歌是什麼。對當時的我來說，這首曲子的旋律實在非常特別，譜也長得很奇特，尤其是前兩行，音符怎麼會是方的呢？為什麼沒有小節線呢？這是怎麼唱？

雖然樂譜只有三頁，但我們還是費了一番功夫練習，除了需要搞清楚拉丁文歌詞的發音和意思，還要標上每一句的重音，並記住強弱變化，在短短幾天內，大致上把這首曲子練起來了。這是我第一次體驗四部混聲合唱，也擴大了我的視野，對較早期的合唱音樂有初步的認識。

音樂營最後一天的活動是各小組的成果發表，演唱之前練習的曲子。老實說我不記得我們這一組唱得如何，大概還可以吧！但我記得另一組唱了美國作曲家盧特金的「The Lord Bless You and Keep You」，當時聽完覺得簡直是太美了，學長姊真是厲害！我從那時開始就愛上了這首曲子。

不過尚倫學長有不同的意見。他認為這首曲子的含意是希望上帝賜與平靜，但剛剛小組演唱的方式，似乎不夠「peace」，激情稍微多了點。我本來以為已經唱得很完美了，卻沒想到歌曲風格和詮釋的問題，聽完這段講評，我又多學到音樂表現的另一個面向。

高二下學期，合唱團也在練唱中度過，為期末公演做準備。我們唱了一些耳熟能詳的音樂劇選曲，例如《真善美》和《歌劇魅影》，還有《美國鼠譚》的主題曲「Somewhere Out There」。我記得正式公演唱到「Somewhere Out There」這首時，我們的學生指揮林同學忍不住眼眶濕了，因為唱完這場，代表高二的合唱生活即將告終，如火如荼的高三 K 書人生就要展開。但時間不會為任何人停留，幸好我們在高二這一年也沒有虛擲時光。經過高三一整年的努力，大家都在大學聯考中獲得了好成績，我也進入夢想中的科系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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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合唱團的回憶」系列連載中！我在這個系列中分享自己從兒時到成年後，參與合唱團的點點滴滴，同時也會提到一些人生經歷和感悟。以下列出目前已發布的文章：

[回憶 1] 我愛唱歌，但沒加入合唱團
[回憶 2] 如果有機會登上舞台...
[回憶 3] 合唱初體驗
[回憶 4] 小小冒險、大開眼界
[回憶 5] 活力十足的台大合唱團
[回憶 6] 國家演奏廳
[回憶 7] 嘎然而止的合唱生涯
[回憶 8] 心靈大地震
[回憶 9] 重回台大合唱團
[回憶 10] 成為社會人士
[回憶 11] 兜兜轉轉又繞回合唱團
[回憶 12] 師大合唱團
[回憶 13] 台北愛樂合唱團
[回憶 14] 呂紹嘉與《戰爭安魂曲》(上)
[回憶 15] 呂紹嘉與《戰爭安魂曲》(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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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人生的中點，才再度提筆寫作，寫寫詩、寫寫音樂，分享參加合唱團的經驗。有了些許人生歷練，白髮一根接一根冒出，外加忽然加重的老花眼。聽到感人的故事、動人的歌曲，親歷各種境遇，已不像年輕時心無所感或強說愁，而是化為真切的感悟。佛家追求無悲無喜之境，我則寧可感盡人世間一切悲喜，方為人、方不虛此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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