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憐目，目憐心；我想再刻一顆這樣的印章。因為我真的老了。

今天休息。因為身體真的不行了。

只是早上讀1小時書，

午睡後工作2小時，晚餐後再一邊看電視一邊看書2小時，

這樣才過了2天，就覺得身體不適了。

從前年輕的時候，還可以整天認真做事啊。

真是悲傷。

前幾天看瀨戶內寂聽的書，說到她讀沙蒙波娃晚年寫的《衰老》，

裡面記錄了沙特年老時的情形：

即使是大師沙特，晚年也尿失禁了。

波娃看見了，非常驚訝。

沙特只是淡淡地說，喔，很久以前就這樣了啊。

「上了年紀之後，人就會變謙虛呢。」

他說。

波娃說，聽到他這樣講，為了他的謙虛而感動，

也為了沙特不再是銳氣逼人的沙特，而心痛。

後來沙特也癡呆了，連面前的女人是誰都不認得。

「就連沙特都癡呆了。深夜裡，我獨自一人反覆地閱讀這一頁。」

寂聽這樣說。

我也懂得她們的心情了。

當研究生的時候，日文老師說，他博班時一天讀書9小時。

後來，葉老師說，人一天能集中精神的時間，只有4小時。

我也親身經歷這種變化了。

人的衰老真的是沒辦法的，我也已經老了啊，身體已經不行了。

而且將來只會更衰老啊。

××××××

想再去刻印章。

現在陸續有了「寬柏」，「木鹿大王」，和「一實相印」。

說真的，

要刻出與眾不同的東西才行！

譬如說，如果你是三國迷，亂刻印章，

說不定想刻個「人中呂布」、「派對咖孔明」。

呸！

太俗氣了！

你看，「木鹿大王」就神氣了，夠小眾、夠囂張吧！

佛法也是，如果要刻，

想必很多人會想到「色即是空」之類，

但是那就太普通了。

「一實相印」，這就深了，蓋上去就是實相。

所以，現在想刻個道家的印。

一般人也許會想刻什麼「心齋坐忘」之類，

那也是太普通！遜！

於是我想到了，不如來刻個「風憐目，目憐心」。

這是《莊子》的話：

「夔憐蚿，蚿憐蛇，蛇憐風，風憐目，目憐心。」

這是說，只有一隻腳的夔，覺得一千隻腳的蚿很可憐。

而一千隻腳的蚿，也覺得沒有腳的蛇很可憐。

沒有腳的蛇，又覺得連身體都沒有的風很可憐。

但是，為什麼「風憐目，目憐心」，莊子就沒有解釋了。

從前張老師開玩笑地說，也許是竹簡掉了2隻，也不一定。

於是讓我來擅自亂解吧：

「風憐目」：「風」到處遨遊，

覺得寬柏的「眼睛」必須在這裡讀書，真是可憐啊！

我都不用讀書，真好！

「目憐心」：「眼睛」說，我讀書看過就算了，

寬柏的「心」卻必須想辦法記得讀了什麼，真是可憐啊！

更慘的是，

「心」一邊讀、一邊忘，根本什麼都記不住了，真的很可憐啊！

因為我真的老了。

××××××

對了，那天去刻「一實相印」，中間先去看醫生，回頭再來拿。

誰知拿的時候，換了一位店員看店。

她問：

「名字是？」

「一實相印…」

「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