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與我的第一把刀

更新於 發佈於 閱讀時間約 3 分鐘

“我終於有一把自己的刀了。”

 

這句話從我口中說出來可能會有點怪,

有誰家裡沒有菜刀?

為什麼要說終於?

刀不是大賣場都有賣?


重點是誰拿到刀之後還會興奮的合照?


但,我今天要介紹的「刀」,也就是我的夥伴,

不只是一把刀。

我的夥伴與我相見的第一天

我的夥伴與我相見的第一天

首先簡單談談臺灣原住民族文化中的「刀」,

刀對於臺灣原住民族來說不只是廚具或武器。

刀可以是採集自然資源的重要工具,

刀可以是社會地位的象徵,

刀可以是長者對青年的祝福與期許,

刀可以是心靈安定的寄託。

 

「刀」承載了好幾個世紀的傳統文化智慧與精神規範。

 

“叔叔,我可以有一把自己的刀嗎?”

等妳真正拿得起來之後,就可以了。”

 

這一段兒時與長輩的對話,

如今我仍歷歷在目。

 

記憶中,

大人腰間所繫著的刀、用來切烤肉的刀、上山採集所使用的刀,

幾乎每一把都被兒時的我所「覬覦」。

但那時的我自然對刀是一無所知,

只覺得大人用刀時那聚精會神的樣子很帥氣、

只知道使用時要注意安全罷了。


“我現在已經拿得起來了呀?”

還記得那時候,我對於長輩的回答非常不滿意,

長大後,我終於多少能理解「拿得起」的涵義了。

 

原來,我要拿起的,不只是一把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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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小畢業後,我前往市區就讀國中,

從那刻起我就離家越來越遠,

那些兒時對於鄒族母體文化的記憶、連結與好奇也愈加模糊,

原本就不在部落生長的我(我是在森林遊樂區內成長),

以很快的速度抽離了對於鄒族的身分認同,

最後

在偌大城市中迷失了自己。

 

我不會講母語,事實上我只上過一次母語課,只會講一點最基本的詞彙。

我不敢回部落,因為部落對我而言是很陌生的地方。

 

我不太懂鄒族傳統文化,這是很矛盾的一個困境,

當時,若我向他人釋出這個訊息,通常少不了訕笑或是責備,

我往往不知道要向誰學習、如何學習?

也或許是害怕,我不敢向他人求助。

 

我在國高中學習到好多專業知識,

唯獨沒有領悟到怎麼接近自己的文化底蘊。

 

“妳不是原住民嗎?怎麼什麼都不知道?”


面對質疑,

無論我自己再如何辯駁,都無法否認我離文化的根已經越來越遠的事實。

那種感覺彷彿有好幾隻螞蟻在心頭上叮咬,

有一段時間我甚至不知道自己有沒有資格稱自己為「鄒族人」。


 一直到大學二年級後,

我加入了原住民族文化交流社團,才一點一滴的慢慢鋪起尋根的路。

 三、四年過去了,

當我漸漸對回部落不再害怕、當我感受到對自己文化的熱愛、執著後,

我知道自己終於在慢慢向前走了,

身旁的質疑與訕笑好像也變的不再那麼可怕,

有時反而成了使我前進的力量。

我的夥伴與剛採摘完的月桃

我的夥伴與剛採摘完的月桃


“等妳真正拿得起來之後,就可以了。”

這句話原來是如此的深遠。


我要拿起的,不只是一把刀。

我要拿起並緊握在手中的,還有決心與智慧。

當我決定​尋根的那一刻起,就沒有回頭路了。


自從遠離文化母體的那一天起,尋根就不會一條輕鬆的路。

甚至在一些文化老師的教授經驗中,文化傳承的路並非事事如意,

許多傳統文化,與近代大環境下的律法制度、甚至是人們的需要

都有某些程度的衝突。


"有時候改變是為了傳承。"

多麼沉痛卻又真實的一句話,

但與我述說這一段話的長輩目光卻不哀傷,反而正閃閃發亮著,

這讓我想到我的叔叔,那大學畢業後就回到部落與長輩學習的叔叔。


叔叔深遠的目光彷彿黑夜中的星星點火,

那是每當他繫上腰刀時總會有的眼神。

我不會說它是刀,我會說他是我的夥伴。”

我永遠記得,叔叔帶我走進山林前對我說的那句話。


碩士一年級的十二月,

我參考了老照片中一位鄒族勇士所配的鄒刀﹙大肚魚型式刀﹚,

並請師傅幫我鍛造。

 

隔年

我終於擁有了一把屬於自己的刀,也就是我的夥伴,

往後將伴著我在尋根路上披荊斬棘、虛心學習的夥伴。

 

我想,

可能連曾經的我也無法相信這一切吧。

連拍畢業照也要帶上我的夥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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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八月,我前往花蓮火車站後站打工換宿,成為了小幫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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