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秀哥坐在喀拉業山三角點窄窄無甚展望的腹地裡唯一有草叢遮蔭的一小塊角落。
:我剛剛以為你已經是回程了。
我在詩崙山休息啃著蘋果時,他超越我率先攻到這裡。說是率先,其實我們是最後兩個來到喀拉業山的人。時間是下午2點,距離我攻上池有山已經過了8小時20分鐘。
:你也一日四秀?
:對。
:幾點起登?
:兩點半。你呢?
:我們一點多出發,但是只有我一日四秀,後面其他人走到桃山就要回登山口。
四秀哥開始回程,我留下來多喘一會兒,把背包裡的能量果凍、餅乾、銅鑼燒全部嗑光補充體力同時減輕裝備重量,只留一些水在回程補充。
追上四秀哥的時候,已經是回到桃山前的最後一個陡坡。
:桃山登山口是這個方向?
:對,我也要從這邊下山。
四秀兩兄弟沒有休息就這麼一前一後腳趾頂著鞋尖凸凸凸下山。
:你下山速度好快欸。
:你下山都不用(登山)杖欸。有沒有考慮單攻南湖?
然後四秀哥開始添柴燒起我對兩千元大鈔上那座山頭的想望(後來我上網查了「單攻南湖」是怎麼一回事後秒翻臉😂)。
他聊起之前也喜歡單攻獨攀,長期下來還是覺得風險比較大,現在頻率已經少了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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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起前一天傍晚在大霧中同時抵達南山部落住宿處的長輩夫妻。在一旁的便當店用晚餐時,他們說打算走雪山東峰,聽我說要獨攀單攻池有品田(為了不驚動對方我隱去後半段行程),妻子說這種天氣不太適合欸,爬山還是要結伴同行才對。
我笑笑,說過了思源埡口後武陵那端的天氣預報情況不錯,沒問題的。
一開始我就評估如果天氣好的話,自己是有能力完成一日四秀的。裝備、體力也都準備到位了,那就懷著敬畏的心去挑戰去融入吧。
過程不免感到寂寞,但山在那兒,就有山友在那兒。
池有登山口板凳上戴著頭燈吃著早餐嚇了我一跳的獨攀客。
日出時分三叉營地帳篷裡起床的響動。
然後我從池有石瀑的右側往上登,在清晨5:40攻下第一座四秀。想像著親友此刻在城市中熟睡的模樣,又突然覺得好荒謬。
池有是一個人的武林,品田則是群雄聚集光明頂。
前一晚住宿山屋的團隊,有的仍在V斷努力著,有的已在三角點攤開國旗排各種隊形擺各樣姿勢拍照,同時就近環顧雪山、大小霸的壯美秀麗,熱鬧程度不輸加里山頂。
離開品田,我在池有名樹等著前一團淨空後拍了照,暗藏的下半場就正式開始了。
前往桃山的一個陡下路段,一男兩女坐在樹根上休息,聽了我的行程,他們向我的一日四秀致敬。
笑笑女:桃山太美,小心別在那裡待太久忘了時間。
咪咪女:像我們這樣多來幾次就好了。
桃山真的好美。光是名字就可以讓人一整天笑咪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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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秀哥繼續在桃山步道領銜向下,在一條疑似捷徑處岔了出去。我一個猶豫,繼續順著正規的山徑走著,從此與他拉開距離,下到武陵橋,天邊已著上暮色。
我吃八寶粥灌運動飲料擦過身體換了T恤準備離開時,四秀哥回到了廂型車與隊友會合。
沒有言語,只一個點頭微笑,我們接收了彼此的惺惺相惜。
哪天我們又與他人相遇了。
哪天我們又獨自一個人了。
一切都是尋常。
在山裡,或不在山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