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小說 【破囚】-6

高牆以外的世界，就是自由?

穿過新生之家的牌樓，兩側分別設有監視用途的碉堡與傳令室，入口正前方有一排樹，大樹下站著一位老婆婆，她正抬起頭在看天空。

原本還擔憂自己是不是闖入異次元空間，剛剛才會看到海岸邊那詭蹶的一幕。所以現在看到一個穿著普通、行為正常的人，出現在面前時，我驚魂稍定，鬆了一口氣。

為了不讓她被我突如其來的打擾給驚動到，在我慢慢靠近她，還保有一定的距離前，就先出聲向她問好。我柔和客氣地招呼︰「奶奶好！」

「想請問您，剛剛有看到導覽人員，帶著幾個遊客進來參觀嗎？」

婆婆探了我一眼，微笑並點頭示意。

我沒有辦法確定她有沒有重聽，因為她沒有直接回覆我的問題。

反而親切地，用帶有濃厚地方腔的台語問我︰「小妹妹，你怎麼自己一個人來到這裡？」 

「婆婆，我不是一個人，我和家人一起來綠島玩，剛剛我媽媽先來這邊參觀，我在別的地方休息了一下，現在來找她。」婆婆的善意招呼，促使我沒有轉移話題，而是順著她的問話去回答。

可愛的阿嬤，不知道有沒有聽清楚我說的內容。但是，看樣子她沒打算接下我的話，而是開始主動熱誠地介紹起自己。

「他們都叫我阿來，我出生在旁邊的公館村，住在綠島很久了，以前被關在這裡的好多人，都是我的朋友。」

「阿來阿嬤，你認識這裡的犯人喔？」我聽的一頭霧水，但她說的話卻引起我的好奇心，所以我忍不住多問。

「小妹妹，我跟你說喔，他們新生要進來綠島的時候，那些官兵大人都對我們村裡的人說，他們是壞人，才會被關起來，不能隨便靠近他們，不然也會被抓去關。」婆婆說完這句話，突然安靜半晌，又再度抬起頭望向天空，彷彿她有很多故事想說，卻不知從何說起。

「他們很可憐，才會被關在這裡。我卻因為他們，有了不一樣的人生。」

婆婆眼中的惆悵，讓我不敢打斷她的陳述，我專注地看著老婆婆，讓她瞭解我會在她身旁靜靜地聽著她的傳奇。

「那些新生，走路從中寮上岸後，我阿爸就邀村內人，家家戶戶在門外擺上桶水迎接他們。」

「後來因為我婆家在中寮做生意，他們有人會被安排來我家拿菜。多跟那些人接觸後，就會知道他們不是甚麼壞人。」

「我大兒子和女兒可以說是被他們抱大的，裡面很多人在台灣是醫生和老師，他們個個都很厲害。」這些一句、一句，沒有順序、沒有組織的話，卻道出老奶奶的回憶。

「那些新生除了會教我們綠島的人認字，也救過不少人。有一次一個孕婦，肚子裡的死胎，都快要把她的命取走了，還好有一個王醫生將她從閻王爺面前拉回來。」

「我年輕時，也常常來看他們的表演，阿月的每一場演出，我都有去看。」

「小妹妹，你知道嗎？她們都是天之嬌子。」她突然認真地看著我，似乎我的存在對她而言，已經不是普通的陌生人，而是一名重要的頃聽者。

「阿來阿嬤，我有聽我媽媽說過，他們很多都是無辜的。」我附和著老奶奶的話。

「是呀！那些人有人根本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被關。」阿來阿嬤又看著天空，說著那些對我很遙遠的故事。

「我常常聽到他們很想念家人，有人連自己的小孩都還沒抱到就被抓來了，所以我常帶小孩進來。他們都很喜歡小孩，也都很疼惜我的孩子。」

「還有人被抓來時，很年輕，大概只比妳年長幾歲吧......」她瞄了我一眼，說了這句後，繼續抬起她的頭，朝遠方望。

「我自己有 6 個兒女，另一半走得早，靠自己支撐生活不容易。但是我每次看到那些新生，心裡總能覺得自己還是很幸福，因為我可以跟家人在一起。」

「我那些朋友，他們穿走過了鬼門關，每個人都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回去看到家人，所以我把他們當家人在關心。」她口氣溫和又充滿大愛。

「小妹妹，妳家人能帶妳出來遊覽，表示妳跟我一樣很幸福。」她又再次把視線聚焦在我這，彷彿她的眼光能穿透我的心思。

「我不知道妳阿母對妳是好、是壞。但是我自己活了一輩子，心裡都還是希望我生的兒子、女兒們，過得比自己幸福。」老奶奶說這句話時，我完全明白她的意思，我也想起媽媽對我說過一樣的話。

這次換我的脖子做了角度移動，低頭把目光落在地上，微微點頭表示我有把她的話聽進去。

空氣還是依舊平靜，一點風都沒有。我的思想卻流轉不停，把今天早上的事跑場一輪。

突然我發現老奶奶的鞋，顏色淡掉慢慢透明化了，就在這幾秒鐘的時間內，抬頭一看，阿來阿嬤像變魔術一樣，已經消失在我面前了。

• 喜歡這一集劇情的轉變嗎? 期待下一集嗎 ? 歡迎加入追蹤續讀。😍 也請老朋友們多多指教，謝謝大家的支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