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運平交道【三題作文系列之一】
【本文關鍵字是咖哩、咖啡、鐵軌，感謝感謝噗浪上的「睡死的貓」提供。】
⋯⋯幹，最後那一行到底寫的是咖哩還是咖啡？
我看著鐵軌上被火車壓掉一角的破爛紙條發愣。
以我的程度，這本來只是一件簡單到不行的工作。拿著購物清單到平交道對面二十四小時營業的P超市分店，買回老大要的東西，再穿過隧道回去就好。所以十三樓的人才會硬塞個新人過來，叫我順便帶他來了解一下環境。但某些人就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我憤怒地瞪了一眼那個新來的，今天我看到他第一眼就有不妙的預感，他就是帶衰。
新來的竟然還一臉無辜地看著我，彷彿這不干他的事。
「馬的，都是你，你沒拿好——」
「是你沒接好，紙條才會飛出去。」馬的還敢頂嘴！！！我真是太驚訝了，才吸氣打算吼他一頓的時候，他還滿不在乎地把紙條從地上撿起來，說道：「除了髒一點，內容都還很清楚嘛。」
「清楚個屁！你看最後面！那條寫什麼」
「三盒P超市自有品牌咖⋯⋯⋯⋯？」
「咖什麼？」
「咖啡？」
「如果是咖哩呢？」很不幸，P超市自有品牌兩種產品都有做。
「⋯⋯那兩樣都買？」
他的回答很明顯沒有掌握到重點。我忍著氣，冷冷地說：「喔，那錢不夠怎麼辦？」
他還真的以為我認真在問他。「如果老大給我們的錢剛好夠買清單上的所有東西，那我們先算一算，就知道最後一條是三盒咖哩還是三盒咖啡了嘛。」
「⋯⋯對喔，你好聰明。數學很好齁。」我故作驚訝地拍了一下手，然後趁著他嘴角得意地揚起的那一刻，大力朝他的腦袋左邊巴下去。「錢不是剛剛好，有多給啦！」
「那不就沒問題了嗎？就兩種都買——」
再大力朝他腦袋右邊巴下去，左右平衡。「你的新人訓練是誰帶的啊？你真的以為只是去P超市幫老大採購家用品？」
他的眼睛緩慢地眨了眨。
「我們是要發動魔法陣，魔法陣喔？是好幾重世界一起發動的魔法陣喔？要在過寅時以前進去那裡拿到正確商品，排正確的隊伍找正確的人結帳，用正確順序拿出那些商品，付出那些鈔票以後拿回正確的零錢，任何一個步驟錯了都不能重來。不要忘記，狡猾的ḉȡɇȴ、人類、œⱦȶ跟天使，隨時都在找漏洞破壞約定，佔我們的便宜。」⋯⋯而且找回的錢幣跟採購的東西都要拿回去，不然老大會被大姐頭唸，然後我可能就會再死一次。這可不是比喻。
我突然意識到，嘿，原來我熟練到夢遊都會做的超無聊例行公事，其實還滿複雜的嘛。我只是做慣了所以不覺得，現在拿到購物清單以後甚至懶得自己先看過一遍，就直接塞給新人——我幹嘛多此一舉，把那張紙塞給他？
呃不對。我想起來，是十三樓的直接叫他帶著清單來找我，我甚至沒跟他要來看就出發了，我想說在那裡拿來拿去反而會弄掉，要去買以前再拿出來就好⋯⋯
所以是我自己太不小心嗎？
不，我決定了，還是他的錯。
不用看錶我也知道，時間快要不夠了，現在拖著這副身體過隧道跑回去問，當然來不及。如果可以打個電話就問到答案，該有多好啊。到底為什麼不同世界之間的通訊有那麼多障礙？
這時候多帶了一個人意外地好用。要他犧牲，我一點都不愧疚。現在夜色已經暗了，平交道這邊沒人，還有一輛火車正要過來。
我瞄了新人一眼，他居然又說話了：「我要向上級建議，以後不要用紙了，容易毀損又不環保，我們應該也要電子化。」
「你先發明在不同世界可以通用的電子設備啊。」我不耐煩地抽出一把刀。「現在只剩這招了。」他眼睛瞪大了，還沒喊出聲，我就已經朝他的心窩捅下去。火車在這時隆隆駛過。
這副軀體還沒完全觸地就死了，畢竟我練過。這樣想想，可能太便宜那個新人，他說不定根本沒感受到瀕死的痛苦——不過至少有被狠狠嚇一跳，下次再到人間出任務就會皮繃緊一點了吧。
直接殺掉身體，是回去下面最快的辦法。希望他可以快點問到答案——既然時間這麼緊迫，十三樓應該會馬上反應，十一樓會用最快速度幫他借隻九官鳥的身體來用，反正他只是要傳句話而已，咖哩還是咖啡，這很容易吧？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
火車行列過了。我還沒來得及轉身，就⋯⋯看到一輛停在平交道對面的警車。
我跟車裡目瞪口呆的警察四目相望。
我手裡那把染血的刀，還有腳邊那具屍體，就籠罩在車頭燈的光線之下
我當然轉身跑了，我盡力了，但是馬的這副身體真的很不行！
所以⋯⋯現在我在某間警察分局裡，雙手被銬住。我盡力回答我眼前那兩個警察的問題，但他們怎麼樣也聽不懂。戴眼鏡的那個終於忍不住拍桌大罵我裝瘋賣傻。他罵得正起勁的時候，我背後的窗戶發出碰的一聲。我沒回頭，因為我知道是怎麼回事。禿頭的那個卻跑到窗戶旁邊去看了一下。「怎麼回事？這鳥找死嗎？撞了一次還不甘心？」
可是外面的天空已經亮起，寅時早就過了，根本沒差了。
禿頭走回來要坐下了，卻突然僵住。「等一下⋯⋯地面在晃嗎？」
這個世界要毀滅了嗎？或者不只是這個世界？或者意外地，什麼事都沒有，這只是普通的地震？
不管是怎麼樣，等我回下面以後，我有得瞧了。
==============
這是今天寫這篇時的背景音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