判例

２０３３年，大國民法官團與法院作出第一起人工智慧機器人準用國際人權公約和本國民刑事規定的判決，激發當代巨變，引領人工智慧機器人民權運動新浪潮，這之後數年，第二起「準人類」的判例遲遲未出現，社會上明著暗著發展著各股勢力……

#1

市區某條路邊的騎樓底下，一個頭髮灰白的中年男性從口袋裡掏出菸，點燃抽了一口，緩緩吐出白霧，看著路面不語。

「學長。」

出聲的是一個朝他走來、3、40歲模樣的男性。中年人抬頭看他。

「人手部署好了。」

中年人沒反應，表示示意。

年青人從口袋裡掏出電子菸，站在中年人旁邊也抽了起來。

中年人看手錶，還有點時間，想把手上的菸抽完。

兩人在路旁，邊抽菸邊閒聊。

「學長怎麼不辦退休？還出來辦案，年資夠了吧？」

「退休？哪有本錢。」

年青人覺得話中似乎有含意，但也不好意思多問。

「幾年前繳完房貸，覺得輕鬆了，現在為了買那個，又開始繳貸款。」

年青人一聽，會意過來。

「本來想，以前工作上有需要，不得不學就算了，這幾年都快退休了，不想再碰一堆新電子產品。」

「想想不對，這東西不是一般電子產品。」

「光是夫妻倆老了用得到，不用麻煩孩子，而且說耐久性，可以傳承給下一代，漸漸又改變想法。」

「什麼時候買的？」年青人隨口問。

「買了一年多。」中年人說。

「用下來，能力確實很強，日常生活大小事情都做得到。」

「還做得很好。」中年人加了一句。

「話說得也很好，聊天講八卦都不是問題，一不小心就跟我妻子聊開了。」「兩個聊得起勁，把我晾在一旁。」

年青人笑了一下。

「學長的妻子應該很滿意。」

「放假兒子媳婦帶小孫女來看我們，小孫女就喜歡找機器人一起玩，說要跟機器人一塊畫畫，結果都是機器人在教她畫。」

「還會讀繪本、講故事給她聽。」

中年人越講越起勁。

「聽它們說，這是出廠後一個社會化的過程，讓機器人多跟家庭成員互動。」

「機器人與家庭一塊生活後，學習家庭的習慣，習慣家庭成員存在。」

「過幾個月，公司還會來最後調校，確定融入的情況。」

「跟訓練導盲犬有點像。」年青人脫口而出。

中年人聽到這比喻，覺得有點妙。

「對，你這麼說還真是這樣。」不禁莞爾。

「時間差不多，我們進去。」中年人說，把菸丟掉，用腳踩熄。

某間公寓大樓的走廊上，中年人跟年青人站在一戶人家門外。除了兩人，門邊還站了幾具穿著警察制服的機器人。樓梯間前面跟電梯門口也部署了機器人。

中年警察看了年青警察一眼，示意他按門鈴。

「開門，警察！」年青警察喊。

屋內沒有回應。

「開門，警察！」年青警察又喊了一次。

年青警察見沒回應，命令機器警佐上前破壞門把，與中年警察退到後面；聽到入內搜查的機器警佐喊出屋內安全後，兩人才尾隨機器警隊進到屋內。

「人去樓空。」年青警察進到屋內，找到電燈開關，看見房間空蕩蕩。

「警官，這裡發現東西。」隔壁房間傳來機器警佐的聲音。

兩人走進房間，警佐正在把百葉窗打開，讓光線透進來。房間地板上擺了許多條電線和傳輸線，牆邊擺了一個機櫃，工作站的訊號燈亮著，顯示正在運轉，中間有張工作檯，上面放了十幾二十個球型的物體。

「看來至少有一點收穫。」年青警官說。

中年警官走近工作檯一看，認出檯上擺的球型物體是機器人的頭部，但頭髮、皮膚之類的裝飾零件，都已經被移除，露出底下的塑化材料構造，有些部位的面板被撬開，接上傳輸線。

「看來是竊盜案。」年青警官靠上來，看了看說。

「至少是竊盜案。」中年警官補了一句。

「不曉得在幹什麼勾當。」年青警官查看機器人頭顱上面的傳輸線，看著線路連接的工作站。

「警官，這裡也有發現。」另一間房間也傳來機器警佐的聲音。

兩人來到另一間房間，看見地板上棄置了幾架少了頭部的機器人身體。

「看來跟隔壁房間的頭顱原本是一起的。」「為了方便作業，只把運算主機的頭部摘下來，用不著的身體丟在這。」年青警官蹲在地板上堆放的機器人身體旁邊，邊查看邊說。

「這具不一樣，頭還留著。」年青警官說。

中年警官聽到，上前查看。這具有頭的機器人，雖然還保有裝飾用的外觀，但損毀程度相當嚴重，頭顱跟顏面部位都有遭受重擊的痕跡，有多處內部構造外露，以及清楚可見的凹痕。

「這具應該是比其他新型、智慧程度更高的機器人。」「用戶八成在她身上設了防護，而竊賊為了利用她的能力，想讓負荷超載，讓她解除安全設置。」年青警官說出自己的推測。

「詳細經過交給鑑識課吧。」中年警官說。

中年警官注意到地板上有一些金屬碎屑。

「這是什麼？」中年警官說。

年青警官戴上手套，撿起一塊金屬碎片看了看。

「不知道。」「不像是民用機器人在用的輕量化材質。」青年警官看看地板上的機器人身體部件。

「一併送去鑑識。」中年警官說。

屋外拉起了封條。屋內，機器警佐正在保留現場，採證做紀錄。年青警官和中年警官在走廊上交談。

「學長怎麼看？」

「什麼怎麼看？」

「為了利用機器人身上的強大運算能力，而拐賣……偷竊高度智慧性能的機器人的事件。」「目標的智能……性能越高，在黑市上面越搶手。」「這兩年破獲的就好幾件，沒被查到的恐怕也不少。」「而且這次的近二十具，加上那具沒用上的，規模是至今最大的一起吧？」年青警官說。

「年輕時我辦過誘拐監禁豬仔的人口販運案件。」「當時新聞挺大的。」中年警官說。

「不管人或機器人，在人蛇眼中都是有利可圖的人頭。」青年警官說。

「不過，現在的機器人失竊，大多數人眼中，覺得跟偷車、偷電機器材設備差不多。」「而且因為機器人價格昂貴，社會上不少人是幸災樂禍看待這種事。」青年警官繼續說。

中年警官聽青年警官說時，突然想到家裡的那個新成員。

「你怎麼知道？」中年警官問。

「我……聽某人講的。」青年警官雖未明說，但中年警官忽然明白。

中年警官耳機來電。

「我接個電話。」中年警官說，走到一旁講電話。

「說曹操，曹操到。」「檢察官打來關心案件。」講完電話回來的中年警官，看了青年警官一眼。

「電話上面說不清楚，讓她問你更清楚。」「讓你去講吧。」中年警官說。

「學長，這樣好嗎？」青年警官問。

「我的案子，我說了算。」「這邊看來沒事了，我先回警局。」「對了，報告也交給你了。」中年警官說完，不等青年警官回話，一個人離開現場。

「Yes, Sir. 學長。」青年警官一臉莫可奈何，佇立在走廊發愣，一會兒轉身拉開封條，又進入現場勘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