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次植入:Week 7驗不到心跳

閱讀時間約 5 分鐘

要把自己的傷口掰開,血淋淋地看待這一切真的是很痛的事。

第5~6週應該是要看到胎芽跟胎心的時候。

週四(W6D5),王懷麟有看到我的胎囊和卵黃囊,但胎芽一直都沒有,他很溫和但直接地跟我說,這情況非常不樂觀,他希望他是錯的,但很有可能這個囊胚長不起來。

我上週沒看到的時候,就已經回家查了一堆網路資料。週四現場在照陰超看到那黑漆漆空蕩蕩地一片,加上王懷麟嚴肅的表情,我心裡大概就知道了。在診間的時候,我還是忍不住失望流下眼淚。

王懷麟問我,這兩週有沒有異常的狀況,飲食、壓力...等等。

我說,我把所有變因都盡可能排開,我主管直接讓我Work From Home,吃飯就是地中海飲食,真的沒有什麼壓力,其實我覺得我的狀態很好。

他又翻了我三月做的免疫報告,也確認了血栓、甲狀腺、黃體,這一切ㄧ切都說明母體正常,但胚胎就是不長。

最多再等一週吧!再一週沒看到胎芽、基本上就是沒有了。王懷麟說。

我在診間忍不住掉了眼淚,好像是眼淚自己滴下來的,是什麼心情我也說不上。

我真的覺得我這次準備的很好。

看完王懷麟後我整晚沒睡,在想這胚胎、也在思考這兩週到底有什麼例外事件。如果有狀況的話,我的身體應該會有感受吧?!還有什麼我沒做好的地方嗎?!

但我真的一點感覺都沒有。這顆胚胎從懷孕到現在,除了愛喝水、胸漲、嗜睡、腹悶、畏寒等一般懷孕症狀外,我沒有感受過不舒服的點。

他很乖地在那裡,我還笑著跟社群的同志說,這個來報恩的,連孕吐都沒有。

他長著長著就不長了、毫無理由。

我失眠了一整晚。


隔天下午,我太太帶我去農禪寺跟祖師禪林,她知道綠樹可以讓我放鬆、可以讓我轉換心情。清幽的祖師禪林再適合也不過,我在那裡練習走路禪,偶爾還是會想到寶寶,但心情平靜不少。

回到家後,我說我還是擔心,我太太說,那再找一間醫院再去問一次。

她立刻掛了北醫,北醫那邊也是說再等一週。

晚上還是睡不著,但連兩天沒睡對身體真的太傷,我太太這兩天太累,已經睡到打呼了,我打電話給我夜貓子弟弟,想跟他講講話放鬆放鬆。

我弟問清楚情況跟胚胎發育的過程,他說那就再等一週。

我跟他說我失眠,他說,試看看聽音樂,或是想像自己從空中掉下來的感覺,另外,可以做一下感恩練習。

從空中掉下來,這個有點像是正念冥想裡面,把身體放給床鋪。

感恩練習,我身體支撐我做了那麼多手術,現在還carry寶寶,這的確值得感恩。

這兩個我都做了,好不容易晚上睡了。


週六,我姐過來我家蹭飯,順便看我斷捨離的衣物有沒有適合他的。

我姐很省,一件衣服可以穿十幾年,唯一那雙運動鞋早就脫皮破損。他不願意買新的,也不願意我幫他買。但如果是我淘汰的衣服,他會拿來穿。

我們邊吃飯邊聊天,她說,有就有、沒有就沒有,這就是緣分。

我說,等待的心情還是很焦慮。

她說,你為什麼要等?你做你自己就好,那些該做的、不該做的你都遵守了,剩下的你又管不了。

隨緣就好。我姐說。


週日,我住在美國的同學回國,他不知道我的情況,但主動說要來看我。

她聽了我的情況,她淡淡地跟我說,這真的是緣分。

她講了她懷孕的過程,也講了她現在遇到的挑戰。

她說,人總是羨慕自己沒有的。但你低頭看看,你就知道你擁有的其實很多很多。

我每次跟她聊天,聽到她講她先生、兩邊家庭的情況,我覺得還好我沒遇到。她的挑戰實在太大,枕邊人心裡有個洞,那個洞的源頭不是她。不管她做什麼,都無法補起那個洞,最後,她只能顧好她自己。

她顧好她自己,才能顧好她小孩。

我們高中同班,她很清楚我高中運動員的身體有多強健。她很佩服我的身體可以頂住這兩年來不間斷的手術、每兩個月飛一趟美國的消耗,還要想辦法籌錢撐這整個盤。

你已經夠努力了,你不用再做什麼、也不用想你少做了什麼。

這一切都是緣分,我同學說。


週一,我去看了楊政憲。

台大的超音波是要預約的,我臨時掛楊政憲的診,他沒辦法幫我看超音波。但他看了上週四王懷麟照的陰超照片。

他說,這九成是萎縮卵。

萎縮卵的特性就是長到一定的程度就不再長,如果要等,可以再等一週。

但他覺得很不樂觀。

他問我這顆卵是什麼時候的卵,我說,是今年取的(卵齡42),是有過PGS、Day 6_4AA的胚胎。

他點點頭說,PGS只是切片抽樣,不代表100%沒問題。卵齡大的卵本來異常率就高。

這跟你做什麼沒有關係,楊政憲說。

我出診間打電話給我太太,一聽到她的聲音直接哭了出來。

我當天立刻請假,然後一整天躺在床上渾渾噩噩,雖然只是昨天的事,但吃什麼喝什麼幹了什麼我記不起來,這衝擊大到我腦袋直接斷片。我只知道我偶爾滑滑手機、偶爾發呆、偶爾哭、哭得太累昏在床上,下午午睡的時候,肚子有兩三次抽動、悶悶的,接著,突然身體裡轟地一聲,孕兆不見了。

我昨天還在跟我太太說,我漲痛的胸部慢慢在縮小,我覺得不太對。

今天,胸部直接恢復原狀,沒有漲痛感,就好像沒有懷孕一樣。

晚上睡覺的時候,腹部開始悶痛。

我還是有打油針,黃體補滿的情況下月經是不會來的。但我可以感覺,胚胎已經不在了,我的身體正在調整新的狀態。我跟王懷麟說要提早看診,這情況不太對,他幫我排了今天的診。

我也跟Molly講了我現在的情況,她說,有的時候就是這樣,這真的沒辦法。

她鼓勵我還有剩下的胚胎,好消息是子宮著床順利,剩下的就是再接再厲。

我不知道這麼險阻的過程,是上天要給我什麼樣的禮物。

是要我放下執著嗎?還是要我感受我的身體?

花了這些錢、時間、精力,到現在還是沒開花結果。

但如果這件事是我人生的意義,可能要我把錢、時間、精力拿去做其他事,我也覺得那不是我要的吧?!

我沒有辦法跟別人比,也真的沒辦法跟別人比。

我只能一步一腳印,踩在自己曾經的道路上,繼續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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